February 8,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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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quently Misused or Misunderstood Astronomy Terms
[香港常見誤解/寫/讀天文詞彙]
本來約了朋友去歷史博物館,再拍清楚幾幅圖表。但朋友臨時有急病不能去,希望她早點康復。
如約定,去見另一位朋友,一起去聽講座。---
今次的講者是香港天文學會的副會長。語文問題向來歧見甚多,講者一早聲明,內容只是個人意見,未必完全正確,提出來希望大家參詳一下。而且除了傳媒,很多誤解都來自天文會社的人,亦希望提醒大家多留意,別誤導後輩。
開始時我們「貼」了四個可能提及的主題﹕彗星變慧星、日食和日蝕、光年的誤解、行星和恆星。最後只有一項估中,事實證明我不應該買六合彩。
首先是讀音問題。
1. 「分」字怎樣讀﹖
當「積分」讀就是「fun1」,當「一份份、二分之一」讀就是「fun6」。
(如果當「股份」讀就是「fun2」,不過無關天文講者沒提及)我們多數都會把「四分儀」(即象限儀)、「六分儀」、「八分儀」讀成「fan1」,但講者認為應該是「fan6」,因為這是「把整圓分成四/六/八份」的意思。
同理,「食分」因為是指「被食的份數」或「「被食百分比」,所以也應該讀「fan6」而非「fan1」,不過這個現在較少人讀錯了。
(我倒想,既然《出師表》也可以「天下三分,益州疲憊」,那麼把「四/六/八分儀」讀成「fan1」,是否也可以相若理解呢﹖)
2. 星宿的「宿」字怎麼讀﹖
字典和「正音專家」一定教你讀「秀」,但他們往往忽略了這個詞有兩個意思。
第一個意思,是「星星的集合」(字典解),這裡「星宿」純粹是「星星」的意思。這裡讀「秀」,講者說不反對。
第二個意思,是中國古天文的「二十八宿」。二十八宿是指白道(月亮在天上的路徑)劃過的二十八個「中式星座」,指溯望月裡月亮每晚駐留一晚的「宿舍」。「借宿」、「住宿」、「宿舍」廣東話都是讀「縮」,絕對不會讀「秀」,所以提及二十八宿時亦應讀縮而非秀。
清朝趙翼在《陔餘叢考》就已提及這個「宿讀成秀」之誤。他引白居易〈宿溪翁(時初除郎官赴朝)〉和唐朝之前的《陰符經》,裡面的「宿」都是讀「縮」才押韻。反之,陸游〈讀何斯舉黃州秋居雜詠次其韻〉和庾信《哀江南賦》,都是押「秀」韻。
中國在周朝之前就有「二十八宿」的概念,這概念在印度、中東各國也有。西洋傳教士來華時翻譯,有很多古字的意思看他們的翻譯,意思反而清楚。
例如一個「宿」本身就叫「星」宿,傳教士譯成「star mansion」。這自然應當讀「縮」了。
「參宿」的名字很容易讀錯(至少我一直不肯定怎麼讀),翻譯是「three stars」,該怎麼讀自然就很清楚了。
其餘「亢宿」(讀江,龍角之意)、「觜宿」(讀枝,嘴之意)等等,看英文翻譯都很容易看出意思。「心宿」也被很多天文愛好者誤傳是天蠍座的「心」。在西方「心宿二」這顆星的確是天蠍座的心,但古中國並沒有天蠍座,當然也就沒這回事。事實上心宿是東方「青龍」的心。
講者順道提及,香港很多地名的讀法和用字都有改變。但他提及「大嶼山」讀「大魚山」是避「大罪」之音,這點恐怕不是事實。二十多年前朱翁朱維德已解釋過原因,文末再當文抄公給大家參考。
3. 敝日記也出現過不只一次的主題﹕「日食」還是「日蝕」﹖
講者認為,古時兩字都用(如左傳用「食」、荀子天論篇用「蝕」),兩個都可以接受。
古人多認為「天狗食日」,所以會用「食」。到民國後,認為星體是被另一星體或影子「侵蝕」,所以以「蝕」為定論。中共建政後推行簡體,經過一簡二簡折騰後,「蝕」字最終又變回古字「食」。
於是現在台灣或香港天文會社,多以「蝕」字,而「食」則可作稱呼古時的事件。又,《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有「太白蝕昂」,是指金星(太白)「侵入」昂宿,所以此處一定用「蝕」而不用「食」。
4. 「希臘」往往被讀錯為「獵」,這個錯頗無厘頭,因為從沒人會把「臘腸」讀成「獵腸」。
而且只要看人家本國國名的拼法「Hellas」(Greece是英文叫法)就知道該怎樣讀。(講者沒提及另一個常見的錯,把「埃及」讀「哀」(oi1)音的「埃」錯讀為「aai1」。不過這個錯的來源似乎比較簡單,因為國語音是「ai」,而且「cyanide」譯成「山埃」也讀「aai1」,更易誤會。)
然後是誤寫問題,多是繁簡轉換之誤。
5. 天文數字﹕千億之後,新聞往往稱「萬億」而不用「兆」。我想這是因為容易誤會的緣故,因為民國以來已把「兆」當成「mega」(百萬)的詞頭翻譯,例如電台頻道的兆赫(MHz)即百萬赫。雖然日本等地仍習慣以「兆」為萬億,但中文新聞用「兆」恐怕會令人誤會。
而比兆更大的「京」,講者以「鯨」喻「極大之魚」。不過這個字看來比較像個形聲字吧﹖有待高明指教。
6. 其餘都是繁簡轉換的問題,例如﹕
6.1. 「火星衝」原是日本人對「opposition」的翻譯(這是日心說下才有的用詞,中國古代是地心說)。香港的天文會社在七十年代油印刊物時,為方便計寫成簡體的「冲」,然後又誤寫為「沖」。
6.2. 天蠍座往往被寫成簡體字的「蝎」。
6.3. 二十八宿的「斗宿」,因為「斗」同時是「鬥」的簡化字。所以古詩中提及「斗牛」二宿之處,往往就變成「鬥牛」。
6.4. 小行星穀神星(Ceres)和二十四節氣的「穀雨」,「穀」在簡體字中是「谷」,又一次把多重意思簡化到一字之中。於是曾有天文會社宣傳「參觀恐龍穀」活動……最後是誤解的問題。
7. 「星座」原是指星星某個特定的排列和組合,後來就是天區的劃分(就像國界一樣)。由於天文和占星本來就是同源,所以「星座」的含義亦混淆不清。很多時候那些所謂「十三個星座」的說法,其實只是不知道占星學中的「宮」早已與天文學的「星座」並無關係,「宮」只不過是把黃道(太陽在天球上軌跡)均分成十二份而已。
這點倒不待講者言明,方某小時對天文和占星都甚有興趣(甚至走去畫命盤),所以早就知道因為歲差的關係,所有星座已偏離了占星學中的原位(例如,原本白羊座象徵春分點,但現在白羊宮已落在雙魚座的天區中,遲點還會轉移到水瓶宮……)。如果要跟著變,占星學會天翻地覆(亦有些占星家用新星座排列來作占卜,但並不普遍流行),所以占星方面乾脆就用永遠不變的「宮」算了。
(這個情況有點像中國紫微斗數用的「星」其實並不是現實中的星星。)8. 「流星雨」是流星集中出現的現象,因為那些流星通常來自同一來源(例如某彗星),所以軌跡可追溯到天上一個虛擬的輻射點。但其實「雨」這個字很易令人誤會(尤其古畫中往往畫成像放煙花的樣子),傳媒也往往有誇大之嫌,抱著這些妄想去看很容易會失望。
其實年中有四百多次大大小小的流星雨(所以幾乎每天都有),不過流星量一般不多,一分鐘一兩粒也是常事。所以並不如「雨」、更不像新年煙花那麼燦爛。
9. 講者認為把「升」(星體從地平線升起)寫成「昇」是不當的,因為「昇」字體上已是「日升」。如果說「日昇」豈不變成「日日升」﹖
不過這一點是可議的,因為「升」和「昇」的一般用法,並沒有很明顯的差異。10. 按照英文「infrared」把「紅外綫」譯成「紅內綫」,是一種不熟悉中文用法的錯誤。
因為中文指的是在「紅色」以外範圍的光。(方按﹕更準確說是「可見光譜紅色一端以外」)11. Once in a blue moon 按字面被譯成「藍月亮」,會令人有點困惑(哪來藍色的月亮﹖)。其實 blue moon 是特指同一個公曆月裡發生第二次滿月(這並不是常見的情況),英文之所以稱 blue moon 是另有原因(見上述維基頁)。
12. 「天文台」又稱「觀象台」,但香港的「天文台」卻明明是個「氣象台」。這是因為香港天文台成立初期,的確需要依靠中星儀(天文子午儀),每晚觀星來校正時鐘(當時的擺鐘準確度較差),才能每天為公眾報時。
當然,如果看倌有讀過天文台的「官史」,自然一早就會知道這一點。---
下半集,去藝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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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維德《原來如此》,香港﹕明窗,1989。第32-33頁。
〈大嶼為何讀「大魚」〉
許多人詬病「大嶼山」的讀音,認為香港人讀錯了,其實原因不是如此簡單。
大嶼山前後一共有九個名稱﹕大奚山、大溪山、大姨山、大移山、大俞山、大嵛山、大漁山、大魚山、大嶼山,大嶼山是最後的。
大奚山是古名,始於宋代。《宋會要》和《宋史》都有提及,當時的大奚山居民製造私鹽,不肯課稅,引至官兵討捕。大奚山這個名稱,經歷元明兩朝,一直沿用到清代。
元朝的《廣輿圖》,將大奚山注上「大溪」,宋遺書籍,亦有記大溪山的。
明朝的志書,多數襲用大奚山,但在《粵大記.海圖》,卻出現「大姨山」一名,和小姨並列。古人對地理不熟,常常一島分為二嶼,大嶼山過大,分成大小姨自不足奇。
(方按﹕我想這是因為大嶼山有兩高峰﹕鳳凰山和大東山,遠看不清楚就像兩座島嶼。)
由大姨訛音「大移」,再加上一個傳說﹕大嶼山和梧桐山本來相連,地層變化,大大移動,變成島嶼。寶安竹枝詞﹕「移山解石捉青龍」。「移山解石」指大嶼山白望有動搖石,「青龍」是隔海青山道的青龍頭。
到了清代,名稱最多變化,先是「大俞山」(《武備志.海圖》),乾隆年間的《邊海全圖》作「大嵛山」,又音訛「大漁山」,嘉慶的《粵中見聞》寫「大魚山」。嘉慶中葉提及海盜,道光之間提及英人活動,都用「大嶼山」,是後期官方的名稱。
(方按﹕清代島名多變會否是因為遷海令的關係﹖如果一直有人住,名字就會固定。人們搬來搬去,名字就易搞亂了。)
「大俞」、「大嵛」、「大漁」、「大魚」,是民間一向的稱呼,都讀「魚」。英國租得香港,跟隨滿清奏摺,採用「大嶼」。這便是「大嶼」讀成「大魚」的原因。
Comments (8)
大嶼山個山,並唔係指座山,而係島。正如舊日零丁山,卽係今日伶仃島。有說大嶼係大,青衣係細。
地名變動,除咗民移民絕之外,亦因舊時太多文盲,名難永存。香港各島名,唔少係水上人所叫。舊時水上人唔畀讀書,只有口耳相傳,以訛傳訛,寫出來就會唔同。另一原因,各代嘅官係外地派來。傳譯不確,亦會搞亂地名。重有係,呢啲地方,係百越之地,有啲名本來就唔係唐字,大宋有唔少猺人在此。佢哋經歷同移民合流,地名就難以追尋。
大奚山、大溪山、大姨山、大移山、大俞山、大嵛山、大漁山、大魚山、大嶼山,全部字音亦相近。奚溪傳傳下,聲母脫落,就演變成移,再變成魚。
@ruby_omnibus - 但之前沒怎麼變,到清朝才變了那麼多次,就很難純粹歸咎於文盲或官員言語不通吧﹖
I am so impressed by (all) your efforts in digging out the origin of 大"嶼"山! Thanks!
臨時有急病這句很可怕耶...
@fongyun -
之前無變,有好多可能,例如只抄舊書。或者音未大變。
如朱維德所講,明代《粵大記.海圖》唔跟舊書,而寫大姨山。呢個就係音變之肇。大嵛就係繼續演變結果。之所以記載變,就係清代讀書音,同當地語音差別太大。況且大嶼山又唔係乜名勝,居民水上人又唔多識字,寫白字都好平常。書寫嘅人,亦未必有舊文獻喺手,單憑鄉音,錯亦唔會知。清代海上頻繁,流傳海圖甚多,白字就變成文獻。縣志有得抄,多寫大奚,而海圖以實地考察,多寫大嵛。
事實上,除咗大嶼,重有寫大濠。呢個都可能大奚變音。
@栗姐 - 幸好沒大礙。
4. 「希臘」往往被讀錯為「獵」,這個錯頗無厘頭,因為從沒人會把「臘腸」讀成「獵腸」。
而且只要看人家本國國名的拼法「Hellas」(Greece是英文叫法)就知道該怎樣讀。
我現在見到這個字還是迷迷糊唔識讀. 因為Prince Philip 一向都寫作菲臘親王...
@wayne5354 - 我通常都係照字面讀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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