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門外

  • 隱形邏輯:香港式建築極限

    張為平《隱形邏輯:香港式建築極限》,香港﹕商務,2015

    也許讀慣拙文的看倌應該猜到,這本書不是在下的。本書討論香港建築的各種考量,包括交通動線、商業操作、民間多樣化、公共空間安排等等。通識科討論「生活素質」(質素)那一課可能用得著的,所以替圖書館買了。

    雖然書本不薄(203頁),但因為圖多字少,平均起來每頁字數不及半頁,所以讀得來奇快。不過建築也是藝術一門,書中用字不深,但用了很多形容詞,在下沒信心說自己真的很明白他的意思。(反正我是藝盲)

    至於建築規劃方面,作者強調香港的超高密度建築,並不如一般人所說的壞,除了高效率外,亦帶來生活上的方便快捷。一般對高密度建築的貶抑,只是建基於以歐洲式低密度設計為標準而言。他認為高密度城市的生活帶來生氣,像歐洲那種低密度設計,反而承載不到足夠的商業活動,令市郊和衛星城市一到晚上就靜如鬼域。
    作者認為,歐洲建築比香港好的,是在於建築物設計上的創意、多樣化和人性化(相比而言香港是極度單調和金錢掛帥、結果千篇一律),而不在於整體的低密度規劃模式。

    討論建築,儘管我認為他忽略了高密度生活帶來的污染和心理壓力這些負面因素,始終是其專業。他亦一早明言是為了反對歐式對低密度設計的一味吹捧而言。
    但去到討論非其專業的經濟問題,就甚為難頂。他的主要論點包括說限制營業時間令生活極度無聊不方便、服務業太貴令民眾最後寧願自己解決、福利太好養懶人(這個論點大家很熟不用贅言)之類。當然你也可以說他是在以歐洲為主流的觀點之間提出反論,不過我想他對經濟的理解並不穩妥。

    當然,他其中一個論點有其道理,就是限制營業時間未必要那麼硬性,限制工時也可以不限定時間,那麼商家自然可以輪班提供更長時間的服務,給居民便利。
    可是,我們也可以反過來想,為何人家要定得那麼「死」﹖是否人家就蠢得想不到放鬆限制的經濟效益﹖還是人家其實不是蠢得看不到,而是認為「所有人都休息」比賺錢更重要﹖(當然這也有歐洲國家是基督教背景,星期日要讓人上教堂的因素) 是否反而作者落入了他批評香港建築那樣的,只看到經濟效益(購物方便也是一種經濟效益)而看不到人文需要﹖
    如果說歐洲硬性規定休業時間令民眾要大量購物以應所需,那麼沒有限定營業時間的美國,也因為地方太大居民一樣要習慣買整個星期的食物。(當然這也是作者批評的低密度規劃問題) 可見購物是否方便,跟營業時間未必是必然關係。

    至於服務業太貴這方面,其實也是一種香港(或亞洲﹖)出發的偏見,認為事事便宜最好。服務費用貴,不只是歐洲,就是北美和澳洲也是這樣的(水電工移民去這些國家往往還有加分)。這些地方的服務員工,生活就更有尊嚴。
    而且大家習慣自己動手,也未必是壞事。在只見到「經濟效益」的香港人(和作者)眼中,這樣是低效率。因為根據「比較優勢理論」,每個人都只做自己最擅長的事,然後把其他事都「外判」給別人最好。可是,反過來看,「自己動手做」的習慣,同樣也刺激了人家的科研發展,別忘記美國不少企業鉅子都是由家中車房手工製作起家的。
    再者,別忘記了宜家效應﹕對自己動手的東西,人們往往評價較高較易滿足。你請人上門做維修,往往只會錙銖必較,老是覺得人家沒做好。但如果是你自己做的話,就算其實未臻完善,你也會覺得已經不錯。對自己動手結果滿意的生活,恐怕也好過請人來做卻事事投訴的生活

    當然我不是說香港像歐洲般入黑就商店全部關門、人們全部動手做維修就等於好。畢竟港式生活其實是跟高密度、高效率、高壓力息息相關,本來就無法跟歐洲完全等同。很多事情的理想狀態,可能都是在兩極之間的某個中庸位置,過猶不及。

    當然「福利國家」這方面也同樣可以用「過猶不及」來形容,但如果拿香港來比較就未必太可恥了。因為香港根本就是福利少得可憐的地方。

    如果他說歐洲福利國家的高稅收是「掠奪式」,那麼似乎他認為香港就不是這樣﹖但其實不然,這只是反映他沒想清楚香港政府的錢從何來。香港稅收有大部分靠賣地收入而來,這也是高地價政策的結果。那麼是否代表一般市民就不用交稅﹖其實他們只是不用直接交稅給政府而已,高地價本身就等於一種稅,只是由地產商繳交,然後再在市民身上連本帶利賺回來。這樣,政府就可以維持簡單的稅收制度,也不用配備龐大的稅收部門去處理所有市民的稅收事務。但代價就是市民要為高地價付出很大的代價,這方面大家都深有感受,所以不贅。
    如果說歐洲福利國家是政府掠奪工作人口,然後分給不工作的人﹔那麼香港就是商家掠奪工作人口,自己袋了一筆然後再交給政府。而根據香港政府理財原則,賣地收入是非恆常收入,不應用來支持福利開支,結果這筆錢不會分給不工作的人,而是用來搞基建,分給另一批商人而已(當然有些餅屑會回到工作人口之中)。這樣看,香港式掠奪真的比歐洲式掠奪好﹖恐怕不見得。

    在下只想提醒,這種「商家代政府收稅」的制度,並非香港獨創。法國大革命前就有這種人,叫包稅商(其實中外各國都有這種人,因為古時政府編制根本沒有那麼龐大)。他們向政府承包了收稅事務,只要繳足了承包的稅額,其餘就袋袋平安,這樣法國政府就像香港政府一樣,不用養那麼多官員去收稅了。但結果就是包稅商對人民的盤剝,就像香港地產商對市民層層賺盡的一樣
    在法國大革命後,這些包稅商是怒火集中點,被大批送上斷頭台,包括偉大的化學家拉瓦謝。儘管拉瓦謝本身人品不壞,但因為大家對包稅商仇恨太深,他還是頭顱不保。
    香港的地產商,似乎沒讀歷史,又或者讀了也覺得不足懼吧。(其實方某也沒有,歷史只讀到中三,其餘都靠自己看書。)

    回到歐洲,正如作者所言,有些歐洲國家投票選出支持改革福利制度的政府。可見歐洲民主制度,是有自我修正的能力,不用我們替他們擔心。只要人口未去到嚴重老化的地步前,每個社會裡工作人口總是比失業人口多。如果說失業福利「太好」會養懶人,那麼工作人口的選票總是會比失業人口多的,何愁不能削減福利﹖
    如果人家還是選出維持福利社會的政府,那即是人家的工作人口也寧願保留這個制度囉。可能是因為他們也有家人受惠於制度,亦可能是每個人都怕自己有失業的一天,高稅收就當成買保險,到自己陷入不幸時可以有所保障。這也是那些「民主導致福利養懶人」論者的常見盲點。
    反過來,亞洲式的缺乏福利,固然可以刺激人們非常努力賺錢、甚至犧牲自己的健康和家庭(這是否值得﹖作者沒想到,又是後話),但這是因為社會沒保障,每個人都只能靠儲蓄投資保護自己。相比於歐洲福利社會集中資源照顧弱者的「保險模式」,是否比每個人都只靠自己儲蓄保護自己,更有「效率」﹖如果各人自行儲蓄應付不幸才是好事,那麼「保險」的存在根本就是不必要的。如果你明白「保險」對現代社會有何重要,那麼福利國家其實也只是「社會保險」的道理

    當然,還是那句,過猶不及。政府運用資源的低效率,也不能視而不見,只是這樣不代表反過來的極端,就是好事。

    (方某人其他書評書介)

  • 瑣事

    1. 四月過了一半才收到博物館通訊,當然又有節目是漏掉的。
    1.1 科學館﹕「動感挑戰站」展覽(20/6-29/10)
    1.2 文化博物館講座﹕後李小龍電影的發展—從亡羊補牢的死亡遊戲到偽李小龍電影世界(18/5)、李小龍武藝人生之「藝」(28/6)

    已加回博物館節目日曆之中。

    2.幾年前,新窮基在葵涌一個老化區的商場瘋狂加租,把唯一的茶餐廳都趕盡殺絕,在下寫了篇文

    我沒想到現在再要寫一篇。

    如果說那個老化區根本沒加租的理由,這裡還有一點加租的理由。這裡本來也是老化區,但因為隔壁開了學院、不遠處又開了首富的自由行酒店,所以比多年前人流是比較多了。近年開了不少各色食肆,反正學生和自由行來這裡主要就是為了吃的。

    在靠近主要通道和中心庭園的食肆生意比較好,在外圍的食肆就比較差,通常每年多兩年就會倒閉、再等其他人去開。可見生意再「好」其實也很有限。

    去年有間開在角落多年的寵物用品店,被加租迫到由內園的大舖轉到外圍的小舖,人流斷了被迫關閉。我不出聲,因為我沒養寵物。(家騮﹕喂﹗)

    這個農曆年後,內園一間開了超過二十年的餐廳沒再開門,後來再問人就知道真的倒閉了。不過這間我很少光顧,所以我也沒出聲。

    到了三月尾,內園隔壁同樣開了超過二十年的餐廳,竟然也不開門了。近年開了泰國食肆後老媽經常去吃,但泰國舖休息時我們通常就去這間,這間一向算是價廉物美、大碟頭的那類,十分受工友歡迎。所以連這一間也倒閉,令我們很震驚。

    我們去問泰國舖的老闆娘,原來是新窮基要那邊大幅加租四萬,而且還要全面裝修和更換整個抽氣系統。這家是家族經營,大概因為捱不住所以關門算了。(其實前門另一間在兩三年前已經易了手,那個老闆算跑得快。)

    泰國舖十二月也是續租約,屆時要加租多少尚屬未知。別說老闆娘擔心,經常去光顧的我們也擔心……

    跟老爸老人院那邊一樣,我完全想不明白新窮基不停大幅加租,搞得空舖越來越多究竟有甚麼意義。
    這個商場是全靠附近的學院和酒店帶來人流,才支撐起多幾間食肆,而且還不算真的很多生意,要不然位置較偏遠的那幾個舖位的食肆就不會經常倒閉。就算是那些自由行,也只會出去遊客旺區掃貨,再回來這裡吃晚飯,充其量再去這裡的惠康買即食麵回房間吃而已。

    難道他們以為在這裡可以開一堆藥房金舖﹖抑或是他們以為我們這些附近居民可以吃藥丸金元寶過日子﹖如果我有機會見到他們的經理一定要這樣問。
    難道你們不知道,自由行消費已放緩,最有消費力的自由行客源已經用盡,新增的自由行客源根本買不了那麼多奢侈品,所以連外頭旺區的商舖租金都已經加到頂了麼﹖
    難道搞得所有店舖辦不下去,好像那個老人院下的商場一樣蕭條,你們會覺得比較好看一點﹖﹗

    3. 德福花園現正舉行地鐵35周年展覽。老實講我不太滿足,我認為應該有更多展覽品的。

    DSC00242a(雖然港鐵是這邊搞地產大賺特賺,那邊又只懂加價不搞好檢查沒錯。但記住,這是書法﹗)

    DSC00245a(似乎可以用你見過多少種售票機區分輩份,不知可幸還是可惜,三種我都見過……)

    DSC00249a(講開輩份,身邊竟然有個結了婚,看起來年紀比我大的男人,跟老婆說他未見過圖上那些有固定車資數字的第一代車票。聽起來像真心而非扮後生……)

    DSC00254a(我倒沒有認真想過為何磁帶票上有個孔……)

    DSC00255a(第一代控制中心只有觀塘線的面板。如果他們解釋一下板上的標誌是甚麼意思,除了有站名的幾個大站之外,如何知道列車已停站之類,在下會更感激。)

    DSC00265a(現在的控制中心似乎還在青衣,不過我們無緣一見。)

    DSC00283a(家騮﹕想出門時,我會乘搭公共交通工具,既方便又環保﹗)

    4. 這天去了Megabox的喇沙大少吃晚飯,很不滿意。

    老媽見到喇沙的麵就很不滿意,說不是他們的粗麵,而是大陸的不知甚麼麵,浸了很久還硬得很。湯也不成,豆卜沒煮過或油爆過。落了星馬不用的蔬菜也算了,但全部是生的沒煮過。結果她沒吃完。

    老媽是百彈齋主,對於家鄉菜意見特別多,幾乎沒哪家滿意的(toast box是少有例外)。不過這次方某本人也覺得完全不成。

    單是那杯薏米水,一看就知道不成了。老媽說他們沒用洋薏米而用了中國的生熟薏米。不過就算不講原料,你看到薏米煮不爛,水清而不濁,薏米還薏米、水還水的,就知道不行了。再飲,薏米固然是硬得吃不到,也喝不到薏米味,但我竟然還飲到有糖漿……薏米水要加糖漿的嗎﹖

    連薏米水都煲不好,這一刻我想,你已經死了
    (不知為何香港很多賣星馬菜的店都會用錯生熟薏米煲薏米水,上次也是這樣。薏米水應該是怎樣的,你去toast box叫一杯看看就知道。再不然要便宜一點可以去買一支F&N薏米水,可惜上次我告訴學校一位Miss可以去惠康買之後,再去惠康竟然發現已經沒得賣﹗明明每次送來都會賣光的,不知為何他們會不賣。)

    我叫的印尼炒飯,相對保險,就算不夠地道也不會難吃,反正你地不地道我也吃不出來。
    叫沙爹,最主要還是想看那碟沙爹醬。因為在泰國食肆的沙爹醬是沒有花生粒的,這裡餐牌相片中的醬看起來有。
    不過沙爹一來就失望了。那些沙爹醬是有花生粒沒錯,但完全不是那種味道。他是想製造那種甜味,但整個醬只吃到有甜味,沒有香味。不說星洲那邊,就是青衣曾經有個沿街賣印尼沙爹的老小販(早已不見了),他的沙爹醬好吃得多。

    你說有星馬的大廚坐陣,也搞成這樣,真的不吃也罷。付三百多塊吃這樣的東西,我去toast box吃更地道,而且花百多塊已經飽到撐啦。

    在下是看了星島的介紹才有去試的念頭,看倌要笑我抵死也對,本來就不應該信星島這種爛報紙的

  • 以銀為本﹕7評香港產業及人口政策

    鄒崇銘、韓江雪、易汶健《以銀為本﹕7評香港產業及人口政策》,香港﹕印象文字,2014

    先利申﹕易汶健乃本人網友,但本書由在下購自書店。

    簡介倒不難,我們可以說這本書是試圖勾劃一套左翼的本土主義。
    大家從網上獲得的右翼印象,就是以族群為本,反對中共殖民。左翼者通常被譏為「大愛」無限,拒絕劃界把關。不過有點諷刺的是,近年本地民眾運動中率先提出本土訴求的,其實是一批左翼社運人士。現在被批為「左膠」或「社運膠」的一批社運人,在諸如清拆天星皇后碼頭或反高鐵拆菜園村等事無役不與,並提出了保育本土文化的口號。不過去到新移民或蝗蟲比喻之類的主題上,左翼的態度立即就跟右翼起衝突。
    左翼的本土主義和右翼本土主義的最大區別,在基於左翼傳統的批判資產階級進路。正如右翼習慣把問題歸咎於「族群」,左翼的習慣就是歸咎於「階級剝削」。

    本書內容就是分析政府的人口政策,指出這個只是「人力資源政策」,把市民當成商業經濟的工具,所有人都削足適履投入為商家賺盡每一分錢的位置,只顧眼前蠅頭小利,不顧(或不惜犧牲)香港的長遠發展。而所有不配合這個想像的,就會被視為阻礙而需要排除,聲稱窮人可以去大陸住、叫青年去大陸發展、叫老人去大陸養老……等等的「人口政策」其實都是同出一轍。為了商家可以引入外勞,但本地對商家「沒用」的人就趕去大陸。

    於是本書同樣批評大學收生(見筆記)或自由行之類的政策。但他們批評自由行的角度就不是針對某些自由行旅客的不良行為,而是強調﹕過於熱衷賺快錢、破壞市場的資訊回饋機制(因為無論如何只要中央不斷供應自由行就行,中國有那麼多人沒來過,何需提升服務﹖)、劣化本地經濟形態、過分傾向自由行減少經濟多樣性,最終令香港經濟越賺錢反而做得越差。

    易汶健尤其指出了單程證政策不讓港方參與的荒謬﹕如果因為以往不承認英國對香港主權,所以不讓港英政府審批「誰可來香港」,那麼為何「回歸」後香港仍不能擁有與其他省市相同的權力﹖更矛盾的是,《基本法》規定了中央在港設立機構須經港方同意,為何香港政府有權決定是否同意機構駐港,反而無權決定是否同意某人來港定居﹖

    亦正如作者所言,如果要質疑家庭團聚是滲透渠道的話,必須要留意單程證當中有0.63%非家庭團聚個案。而且不靠單程證,現在還有很多投資移民、工作簽證的渠道可以利用。大抵除非能夠選出一個真正立足於本土利益的政府,執行審批工作,否則收回單程證審批權、甚至截停家庭團聚個案,也不見得阻止到「滲透」。
    (當然,無論民主運動結果如何,收回審批權仍是重要目標,畢竟就算沒阻止到滲透,至少可以讓排隊的團聚家庭免於貪污之害。而香港亦可以不時調節配額,以適應香港的發展進度,讓他們可順利融入本港。)

    當然,以家庭團聚理由來港的單程證個案,大多是低技術勞工。對於這一批人如何融入香港經濟,而不會變成不斷擴大福利需求,左翼提供的答案(如有)仍是模糊不清的。
    對於有右翼人士聲稱「他們可以回大陸團聚」的說法,我認為跟「窮人就回大陸養老吧」的說法差不多無情。因為回大陸娶妻生子的人本身多是窮人,他們正正需要香港的工資才能養家,叫他們回大陸的建議本身就不設實際,與棄之絕域無異。如果我們要怪這批窮人「為何要回大陸娶妻」,倒不如問「為何香港多年來不能讓這批人在本地娶到老婆﹖」
    隔山買牛,總有風險。跨境結婚,實屬同樣。港男陸女配的問題,每天打開報紙都見得到。雖然方某不贊成某些朋友因此限制跨境婚姻自由的念頭,但本身也是跨境婚姻「出品」(雖然方向相反,變了南洋),對跨境婚姻的風險其實身同感受。而正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們不是更應該明白,那些選擇北上娶妻的男人,其實在香港根本沒甚麼選擇可言﹖我想除非我們絕情到認定「窮人娶不起本地老婆就不要結婚,要不結了莫進來」,否則很難排除跨境婚姻的到港團聚需求。畢竟這種需求就是由兩地經濟差異形成的。
    不過,話說回頭,這不代表右翼的憂慮不真實。香港要保持對投資的競爭力,可以加稅的幅度很有限。就算我們鼓勵創意創業,真正貢獻到的稅收又有多少﹖人口老化或高齡化帶來的福利需要只會越來越高,他們的需要和新移民融入的需要,是否有矛盾或互爭資源之嫌﹖如何才能令家庭團聚不只停留在「人權」口號,而能夠幫助經濟可持續發展,這是左翼必須回答的問題。

    本書強調老人和婦女的「非金錢經濟」家庭/社區服務的貢獻,可以是思考的切入點。例如新移民雖然以低技術為主,但是否可以協助社區安老﹖現在的兒童法例和福利政策,只容單親媽媽領取綜援照顧兒童,令她們被外界指斥。雖然左翼認為家庭服務也是貢獻,但很明顯「人人有頭家」,外界只有興趣理會他們對「自家以外」的貢獻。如果我們可以令外界接受「非GDP」的貢獻,那麼左翼是否可以提出一套政策,讓這些新移民不只收取福利,亦可以直接為社區作貢獻﹖我想他們需要從這方向構思一下,才有可能回應到外界的質疑。

    (方某人其他書評書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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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記﹕

    p.52 「一個相當普遍的通俗說法,是不少尤其與科研相關的學科,本地生根本不願意投入時間精力做研究,因此大學只能只能向內地生招手﹔但問題是,以香港彈丸之地所能提供的學生來源,又怎能和全國的優秀精英相比﹖政府和商界對科研缺乏起碼的重視,本地生畢業後又有什麼出路可言﹖歸根結柢,大學教育到底應該因才施教,抑或淪落到『有才才教』﹖」

    p.55 「在參觀過首爾市政府大力推動的社會創新和青年創業項目後,不少成員均紛紛驚覺到,過往十多年在香港推行的種種『展翅』、『青見』計劃,無非狹隘地強調年青一代的市場競爭力、求職必勝術、職場規劃學……卻完全觸碰不到青年人的夢想和創意,和他們所最需要的實驗和發展空間。情況便仿如把老虎困在鐵籠裡,卻硬要牠學習獵殺的技能,能夠得出怎樣的結果,自然早在預料之中。」

    p.59 「首先,必須釐清的觀念是,絕大部分的家庭主婦或退休長者,其實並非沒有從事經濟活動,只是她們沒有從事商品化的勞動而已。無論是在家照顧和教養兒女、又或以祖父母輩的身分照料孫兒,甚至是退休後從事大量義工服務,皆是對香港舉足輕重的經濟活動,只是從統計上無法反映在本地生產總值而已。假如按歐美先進地區的習慣,在政策觀念上會先提出『消除照顧家庭的障礙』,必先強調企業營造家庭友善的工作環境﹔而不會如《人口政策》第2.7節,本末倒置地率先強調『消取(除)就業障礙』,彷彿照顧家庭乃是香港經濟發展的一大障礙﹗

    p.81-85 「城市經濟作為反饋/調整系統」這一段尤其重要,詳細剖析了「this city is dying」的理由。看倌必讀。

    (相關要點包括﹕
    1. 未能以創意取代進口
    2. 失去貨幣與關稅自主
    3. 只顧與水平較落後的城市貿易,以致獲得錯誤的訊息反饋
    4. 行業集中,喪失多樣性
    5. 集團壟斷)

  • 鋼鍊非等價交換

    [劇透注意]

    見到李逆熵先生寫了篇〈等價交換的迷思〉,每次見到有人提及《鋼之鍊金術師》我就忍不住要插嘴﹕
    (其實這件事在多年前就已寫過,在推上也有提及)

    既然先生沒(認真)看過,這裡就要幫先生briefing一下了。
    很多人提及《鋼》,都是提及等價交換原理,甚至以為《鋼》就是教人等價交換,其實是大謬。因為《鋼》的每一集都有這段開場白,由主角兩兄弟讀出﹕

    「人不作出犧牲,就不會得到任何回報,
    想得到一樣東西,就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
    這就是煉金術的基本原則—「等價交換」。

    當時我們兩兄弟,相信這一點就是世界的真理。」

    考閱讀理解時間﹕這段開場白的重點,恰巧是「當時我們……相信……的真理」。換言之,即是說他們最後發現等價交換根本不是真理﹗

    (事 實上在故事中,當主角兩兄弟想利用煉金術令媽媽死而復生時,弟弟就問過「媽媽的身體可以用物質交換,但媽媽對我們的愛可以用甚麼來交換﹖」,只是他們當時 沒理會這點繼續實驗,才鑄成大錯。到最後他們發現,親情友情愛情之間的「愛」根本不是等價交換。甚至哥哥決定放棄煉金術來拯救弟弟,交換是有了但沒有等價 可言。雖然是劇透但相信先生無暇欣賞,透了也沒所謂。)

    所以其實我唔係好明點解成日都有人引述《鋼之鍊金術師》話世事要「等價交換」,明明每集開場主角都會話你聽,到最後他們不再信等價交換是真理﹗
    當然這句不是指責先生,因為先生沒說過《鋼》推崇等價交換,但如果沒看過的人說《鋼》推崇等價交換,就是人云亦云胡說八道﹔如果有看過還這樣說,不是閱讀理解太差就是有心誤導人

    而且,就是在經濟學中,交易也不是等價交換。因為如果交換回來的東西只是「等價」,為何還要浪費精神氣力去交易﹖
    交易之所以發生,正正就是因為不是「等價」。你認為交易「有賺」,才會進行交易。這一點就算在先生提及的「剝削勞工」當中同樣成立,因為在人浮於事的時候,不賤賣勞力就連飯也沒得吃。相比之下賤賣勞力拿一份可恥的工資,總好過不肯賣而沒飯吃,至少「賺返條命」。
    當然這一點不能用來支持剝削,只是用來指出「等價交換」連在經濟學中也不成立。

    這一點我是在讀梁小民的《寓言中的經濟學》(香港商務)時想到的。

  • Dan Ariely's honest truth about dishonesty

    Dan Ariely《誰說人是誠實的》(The (honest) truth about dishonesty: How we lie to everyone especially ourselves),齊若蘭譯,台北﹕天下,2013

    Dan Ariely 本身就是個奇人,因為他有奇遇﹕少年時曾經嚴重燒傷,有幾年時間都在醫院與痛苦為伍。這段經歷令他對人類的痛苦和行為心理都很有興趣,結果,他成為一個行為經濟學家(一門心理學和經濟學的跨學科研究)。

    傳統經濟學家的理論基礎是「理性人」(rational man)假設,認為人和機構的行為都是基於理性地分析損益後的行動,據此建立起各種有關供求、交易等行為的理論和模型。當然,這些理論和模型對於我們了解社會運作很有用處。

    問題是,當經濟學變成顯學之後,經濟學家卻漸漸失去了謙卑。他們忘卻了理論基礎的假設,把理論當成放諸天下皆準的真理,還以為經濟學理論可以套用於「幾乎」所有人類行為。
    把一門學科的理論,套用於其他範疇的現象作解釋,本來是很好的「跨學科」嘗試。可是範疇不同、基礎不同,理論的解釋力其實亦不同。張冠李戴,易有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之弊。將這種跨界處理(cross-over)視為嘗試、比喻、智力遊戲或者刺激創意的腦力激盪(brain storming)未嘗不可,但當成已被證明真正正確的解釋,就很可能失誤害人了。

    行為經濟學正正就是直接面對「經濟人」「非理性」的一面,以各種心理學實驗,證明人類作決定時並非真的那麼「理性」。很多時候我們都只是依靠直覺去做決定,就算有計算過,也往往並不太符合「理性」的預期。

    方某先前已介紹過他的《誰說人是理性的》和《不理性的力量》,風格亦相類似,介紹了很多有關非理性決定的有趣研究,非常值得一讀。有興趣的看倌不妨都找來看,對我們自身的非理性加深認識。

    本書的主題則為「不誠實」,所以直接針對的就是傳統經濟學的「理性犯罪」假設﹕人們是否犯案,就是比較犯罪收益、被抓到的機會、和抓到後的懲罰後的決定。即是說,只要沒人留意,我們就會隨意犯案。

    這套「理性犯罪」假設,對於某些大賊或者病態罪犯可能成立,但其實對大部分人來說,都不符合這個假設。

    話說方某為了趕上班,有時不會等待前往最近地鐵站的巴士(其實那也不是最近,只是交通時間最短的,這是後話),而是直接登上任何一輛先到站、前往九龍的巴士,然後在美孚或荔枝角地鐵站轉地鐵。

    在荔枝角地鐵站,不時會見到晨早送麵包到站內餅店的工人。由於地鐵站沒有升降機,他們要兩人一起抬著兩「幢」(有輪底盤上用若干盤疊起的)麵包到站裡,然後再把有輪的底盤拿回貨車。而他們要送的麵包往往有幾「幢」,於是他們就一起把其中兩幢下去,把其餘的麵包都留在地鐵站的入口,在沒人看守之下放置幾分鐘。

    在未擔心麵包被路面飛塵沾污之前,在下首先想起的是個壞念頭﹕假如我入站時隨手拿了個麵包,未必會有甚麼後果。路人未必會留意到(這時還是清晨,荔枝角站某些入口,雖非人跡罕至但也不多人),送麵包的工人也未必會留意到少了一個。(雖然我沒意圖去實行,就算肯定沒人見到也不必為了幾塊錢出賣自己……)
    然後就想起另一個壞念頭﹕不知道中國大陸的地鐵站是否也有餅店﹖是否也會這樣送麵包﹖在大陸這樣送麵包會否被「大家拿」到一個不剩﹖

    (謎之聲﹕媽﹗歧視呀﹗)

    而當在下正在讀這本書的時候,竟然見到報載河南有瓜農翻車後,群眾爭相向他買瓜而非搶瓜的新聞。

    這段新聞,其實與作者的看法若合符節。(見筆記末)
    可見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確乎束於教也。

    跟「理性犯罪」造成的矚目事件相反,很多時候我們每天都在面對的是,因為每個人的「非理性犯罪(或者至少,不誠實)」所帶來的少許損害。可是無數人每天造成的微量損害,最後的總量卻是很顯著的。正如每天繁忙時間每個巴士乘客想令自己舒服一點挨著壁板,結果就令巴士後半部還有大量空位而前門提早擠爆(於是巴士運載效率打了折扣,要派更多巴士接載乘客又導致擠塞)。

    而且小惡往往是大惡的開始,正如作者的實驗證實了「一件污兩件穢三件無所謂」和「近墨者黑」的傳統智慧。金融從業者的「少許」不老實亦最終釀成企業弊案和金融海嘯,可見非理性的「小惡」亦不容忽視。

    作者發展出一套標準的作弊測試,發現不少跟理性犯罪模型很不相符的事﹕

    1. 報酬高不等於作弊的人也多(反而還少了)
    2. 就算有機會拿走很多錢,一般人會多拿的也只是那一點
    3. 甚至監考的是盲人,作弊的情況也一樣

    作者認為,這些結果其實顯示了,一般人作弊的時候並非為犯罪做理性計算,而是在心裡早就劃了條線,把微小的貪念合理化。只要自己的「貪」不越過那條線(例如「我只是拿幾支筆回家用,不是偷公司的錢」),他們就可以繼續說服自己「我是個好人」安心地袋袋平安,反之過了那條線就會良心不安。於是最影響他們作弊程度的,就是這條「線」劃在哪裡,多於作弊的報酬或者被發現的機會。所以作者多次改變條件,作弊的程度仍然相若。

    作者後來的結論是,只要規則越模糊、灰色地帶越大,這種「蒙混過關因素」(fudge factor)就越顯著,個人就越有可能自欺欺人,接受更大程度的不誠實。(尤其專業行當有很多這些規則不清,依靠專業人士自行詮釋的機會。)

    作者這套測試還有其他發現﹕

    4. 只要作弊得到的不是現金,作弊程度會大幅增加。
    5. 要求參與的學生背誦道德規條(如十誡)或者自行宣誓要誠實,可以減少作弊。

    第5點比較引人懷疑,畢竟我們都知道古今中外社會都會這樣做(搞一些規條出來要人從小學習遵守,西方有十誡,中國也有四維八德之類),而結果只是大眾變得偽善而已。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作者自己也看到的「習慣了就沒有用」。
    或者在某些重要的時刻,才要求當事人自作宣誓詞,會有點用。

    作者實行了另一套實驗(要求參與者A估計某個罐裡的硬幣數目,B負責提供建議),實驗裡如果製造了利益衝突(B的報酬與估計數字掛勾),B自然就會傾向「報大數」。可是作者發現更驚人的事﹕

    6. 如果B事先有向A「申報利益」的話,「報大數」的傾向會更大﹗

    似乎是「申報」後就更「心安理得」去貪了。當然這不等於要反對「利益申報」,但顯然單靠這樣並不夠。

    作者還發現﹕

    7. 思考負荷越大、或者抵抗誘惑越久,之後就會越抵擋不住誘惑。因為大腦的認知負荷總是有限制的,學者稱之為「自我耗損」(ego depletion)。
    13. 被激怒的人更有可能以欺騙作為報復手段。

    簡單點說,主禱文那句「不叫我們遇見試探」的祈願,確是深明人性的結論。乾脆不遇見誘惑,比遇見誘惑然而抵抗輕鬆得多了。

    標準測試再配搭配件又產生更有趣的結果﹕

    8. 知道自己戴了真正名牌產品的人,並不見得更誠實。
    但知道自己戴了冒牌產品的人,卻更容易作弊。而且更會認為別人同樣不誠實

    「一件污兩件穢」的典型結果。
    對於這個追求時髦名牌的大都市而言,實驗結果提醒我們,冒牌貨對我們道德心態的潛在影響。

    另一個實驗就揭示了我們自欺的能力﹕

    9. 有機會作弊而提升分數後,就算有第二次「不能作弊」的測試,參與者仍會預期自己拿到相若的分數。甚至對於能準確預測者提供獎金,高估的情況也一樣。
    10. 向第一次(可作弊)測驗的參與者派發「成績證書」,會令他們更深信自己的能力水平確實如此。

    換言之,人們作弊後往往還會認為自己本來就是那麼聰明,是「應得」較高分數的。他們或者認為自己這次只是「狀態不好」,作弊只是為了反映平時的水準云云。簡單點說,無論是否能騙過其他人,人都是一種極善於自欺的動物。

    另外對於欺騙和大腦功能的研究也得出有意義的結果﹕

    11. 病態撒謊者的大腦灰質比較少(前額葉皮層的灰質負責道德判斷)、白質比較多(白質是負責連接大腦各部分的電線)。
    12. 作弊較多的人,通常創造力得分較高、智力則與一般人相若。

    這一點與演化心理學的觀點比較會很有趣。因為演化心理學理論認為,人類發展出高智能,就是因為在大群體生活中掌握人際關係的需要,亦包括欺騙和防範欺騙的需要。只是我們沒留意到的是,原來經常說謊並不需要有智商特別高,只需要創意特強,把現實重新詮釋來自欺欺人就是了。(很對呀﹗你看那些高官名流經常瞪大眼說些「很有創意」但「沒人信」的大話…… =_=)

    最後的一些實驗測試了群體的影響﹕

    14. 有人帶頭作弊的話,會令其他人作弊的機會增加。
    15. 可是,如果帶頭人把「作弊」這回事說白了,作弊增加的幅度反而沒那麼顯著。
    16. 如果帶頭人被視為「非我族類」(例如死對頭學校的學生),則作弊增加的幅度也會比較少。
    17. 假如得益的是「同伴」,縱使我們其實不認識這人,也會增加作弊程度。
    18. 監督並不一定減少作弊行為。如果我們跟監督者相熟了,就會起了「同伴」的效果,作弊會更嚴重。如果我們沒機會跟監督者混熟,則可減少作弊程度。

    這幾點反而不令人意外。正如作者所言,如果我們發現被視為「自己人」的去作弊,那麼我們就容易認為這是社會接受的行為。如果作弊的是「其他人」,我們就會基於敵我意識認為「他們才那麼壞」而不跟隨。(有想起現在網上無日無之的「大陸人無恥實錄」嗎﹖至於這些資訊是達到「人衰我也衰」還是「人衰我不衰」的效果,似乎就要視乎你的身份認同了。)

    至於15.的「作弊表白」,作者認為是明言了「可以缺德」反而令其他人想起道德規範,於是起了5.的相同效果。

    最後17.和18.的結果,說明了怎樣的監察制度才是有效的。很明顯,在一個監督者也會跟對象把酒言歡的文化中,貪污腐敗是不可能壓制到的。到此你就很明白湯專員的「大罪」有多嚴重了,因為他在不知不覺間令廉署「墮落」了。

    作者的結論是樂觀的,他認為人們的不理性,反而令我們在沒有監督之下,不誠實的情況也很有限。(因為每人心裡都有條線,而不是看犯了法會不會被抓到)
    可是,明白了這些不理性對「誠實」的影響,正如作者對政府部門或企業的希望,我們應該多嘗試去找不同的方法,鼓勵大家更誠實一點。

    而且,對於「自己人」和「非我族類」的心態之別,你就明白為何我們罵其他族群的缺德行為罵得特別起勁。亦可以明白為何企業弊案的揭發者在美國被視為英雄,踢爆監聽計劃的卻變成階下囚或國際人球了。

    你也打算讓自己更誠實一點嗎﹖

    (方某人的其他書評書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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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記,或挑骨頭﹕

    p.67 鎖匠說﹕「有百分之一的人向來都很誠實,絕對不會偷東西。另外百分之一的人總是不老額,隨時都想撬開你的鎖,偷走屋裡的電視機。剩下的大多數人則只要有適當條件,通常都會很誠實,但是假如受到強烈誘惑,他們也可能變得不誠實。門鎖的功用不是防範小偷,因為如果小偷真的想來你家偷東西,他們一定進得來。裝門鎖主要是在防範那些大半時間都很誠實的人,因為如果沒有鎖的話,他們可能會禁不起誘惑,嘗試打開你家的門。」

    香港人有句很簡單的話來形容﹕「這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p.72 「以名譽擔保」應為「謹」

    p.74 (事出有教授認為MBA作弊太嚴重,要求學生簽署發毒誓不作弊,如果作弊的話會終身不安兼死後下地獄,引起學生不滿。)「不過,我想像在他採用新誓言的一小段時間裡,這個極端版的榮譽規章一定對學生產生很大的影響。我也認為,學生的憤怒正顯示出這類誓言是多麼有效。這群未來的生意人一定覺得賭注實在太大了,否則他們不會那麼在意。假設有人要求你簽署這樣的誓言,你會感到很自在嗎﹖簽署這樣的聲明會影響你的行為表現嗎﹖假如你在報帳前必須簽署這樣的誓言,會有什麼不同嗎﹖」

    我反而驚訝於原來現在還有那麼多人相信有地獄。

    p.80 「公司總是非常理性﹗
    許多人都認為,個人也許有時候會表現得不理性,但是由專業人士經營、在董事會和投資人監督下的大型商業公司,營運時一定非常理性。我從來不認為如此,而且我和企業的互動愈多,就愈發現,他們其實比個人還不理性(我相信,如果有人以為企業都很理性,那麼他們一定沒有參加過任何公司的董事會議)。
    等到我們告訴保險公司,我們可以利用這些表格,讓客戶更誠實地申報里程數,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你認為保險公司會急著修改原本的做法嗎﹖他們不會﹗那麼你認為會有人要求(也許懇求)我們針對更重要的問題做實驗嗎(例如他們估計,客戶索賠時誇大財物損失的問題每年為保險業帶來240億美元的損失)﹖你猜到了,根本沒有人打電話來。」

    市場原教旨另一盲點﹕以為企業一定比政府理性。
    (當然,其實我也相信,因為錢是自己的,所以老闆作決定應該會比政府官員理性一點的。或許只是一點點。不過如果我們一般消費者也不見得理性的話,老闆的決定跟我們未必有很大差別。)

    p.135 「假如你的假釋聽證會即將召開,最好先確定聽證會的時間要排在一大早,或是在午餐後立刻舉行。為什麼呢﹖根據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教師丹奇格(Shai Danziger)、本古里昂大學教授阿南—培索(Liora Avnaim-Pesso)及史丹佛大學教授雷法夫(Johathan Levav)的研究,在假釋委員會的裁決委員精神好的時候,比較容易同意假釋。

    他們在調查了以色列許多裁定假釋的案例後發現,裁決委員每天審核的頭幾個假釋案和午餐休息時間一過就審查的案子,都比較容易通過。為什麼呢﹖因為假釋委員原本的預設立場是不同意犯人假釋,但似乎在一大早剛開始工作和剛吃過午餐並稍微休息後,他們覺得精神煥發,比較能超越平常習慣採取的立場,投入更多心力來評估狀況,決定同意假釋的次數也會比較多。反之,在辛苦了一天,做了許多困難決定後,他們的認知負荷越來越重,很容易選擇預設的立場,採取比較簡單的決定,不同意犯人的假釋申請。

    我認為博士班學生(他們是型態稍稍不同的囚犯)都很了解這樣的機制,因此他們在參加論文提案和口試會議時,都會帶來甜甜圈、鬆餅、餅乾等小點心。根據假釋聽證會的研究結果,這樣一來,評審委員會比較容易給他們學術上的假釋機會,讓他們獨立開展自己的學術生涯。」

    這段特別抄給正在讀研究院的朋友 :D

    p.285 「假如你在美國以外的地方長大,不妨想一想﹕家鄉的同胞會比美國人更容易作弊,還是比較少作弊﹖我問過許多不同國家的人,結果發現人們對於自己國家裡的舞弊狀況都有強烈的看法,多半人都認為自己的同胞比美國人更常欺騙舞弊(加拿大人和北歐人則是例外,這似乎也是意料中事)。」

    p.286-287 「由於我在以色列長大,我特別想看看以色列人的表現如何(我承認,我猜測以色列人會比美國人更容易作弊)。結果,以色列人在參與數學題實驗時作弊的程度和美國人差不多。我們決定檢驗一下其他國籍的人表現有何差異。我的中國合作夥伴之一王莎莉(Shirley Wong,音譯)認為,中國人比美國人更會作弊。但結果中國人不誠實的程度又和美國人不相上下。義大利裔的吉諾深信義大利人是最會騙人的民族。『來義大利走一走,我們會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才叫作弊。』她操著美妙的義大利口音說,但是實驗結果證明她錯了。我們在土耳其、加拿大和英格蘭都發現相同的結果。事實上,每個國家的人民欺騙舞弊的程度都差不多,至少在我們已經測試過的國家是如此。

    雖然許多人都抱持強烈的個人信念,認為不同國家的人欺騙舞弊的程度會大不相同,但我們的實驗卻沒有顯示在不同國家和不同文化中,人們不誠實的程度有任何實質差異,那麼,我們應該如何解釋其中的矛盾呢﹖還有,又要如何解釋,在不同的國家、文化和各洲之間明顯貪腐程度不同的情況下,我們的實驗結果卻未見任何差異呢﹖

    我認為,兩種觀點都是正確的。我們的數據反映了欺騙舞弊行為中真實而重要的一面,但文化差異也是事實。以下就是原因。

    我們的數學題測驗乃是超脫文化背景之外,而非根植於任何社會文化環境之中。這個實驗乃是檢視人類在道德上有所變通、並會為了反映出正面的自我形象而重新詮釋情勢和行動的能力。另一方面,我們的日常行動與複雜的文化脈絡牽扯不清。文化背景會從兩方面影響人們不誠實的行為﹕可能會居間轉換,使得某些活動進入或脫離道德範疇﹔同時也可能改變道德上的自我詮釋空間和在某個特殊領域中認為可接受的行為

    就以剽竊為例。美國的大學都嚴肅看待剽竊問題,但其他文化可能將剽竊視為學生與教授之間的鬥智遊戲,被逮到是很丟臉的事,甚至比作弊行為本身更負面。同樣的,在某些社會中,人們看到一些欺騙和舞弊的行為——例如逃稅、外遇、非法下載軟體、沒有車時擅闖紅燈等——會猛皺眉頭,但其他社會可能對這些行為沒什麼特別的意見,甚至認為有理由這樣做。

    當然,文化對欺騙舞弊的行為究竟有什麼影響,無論就防止不誠實或促使人們舞弊和貪腐的社會因素而言,我們都還有很多需要了解的地方。」

  • Justice X What money can't buy?

    第三次讀書會,由 Johncoal 大講 Sandel 的《正義》和《錢買不到的東西》。
    Johncoal 大就像 Sandel 一般,帶領了一場很好的堂上討論。以下純粹點列一些筆記。

    1. 先前中大應要求開設清真餐廳,被某些人貿疑要吃齋的人又如何﹖有其他飲食禁忌的人又不見得有照顧到。
    當然我們同意要照顧不同人的飲食需要,不過大學裡吃清真菜(或素菜,同理)的人是否真的養得起一間清真餐廳﹖抑或是只要一般餐廳提供這類菜色就夠﹖(又有人質疑齋菜不分開煮不夠「齋」,其實我想最重要的是「齋心」吧﹖就算不經意沾了葷也不是你的錯,神明不會怪責。)(又,因為清真菜要求高,港大以前只提供清真菜包,有人點的時候就拿去微波爐翻熱。但大家說現在港大都開了清真餐廳了。)
    究竟這種照顧應該去到多深入﹖

    2.  《正義》裡容易出現的兩大問題﹕
    2.1 用來作討論的「例子」有偶然性(contingency)
    2.2 原則一致性(consistency)的誘惑

    3. Johncoal大討論道德問題的六大點﹕
    3.1 Who is involved?
    3.2 Who to define? (define = 甚麼算是「好」﹖)
    3.3 Who to choose?
    3.4 Moral agent
    3.5 Real world
    3.6 Resources

    4. 「Distance」的問題﹕即是道德原則的一致性,是否受遠近親疏的影響。
    現場眾人的反應正是一般人的反應﹕同一個道德難題,在自己面前的人發生、和距離自己很遠不認識的人發生,決定會不同。
    這種例子在同性婚姻的辯論中最易出現,例如你說可以接受同性婚姻,那麼質疑者就會問如果那是你家人你是否接受﹖(我個人認為,這種詭辯實質上是混淆了「個人選擇」和「公共政策」兩者的分野,公共政策的討論是不應被「純屬」個人好惡的因素所左右。)
    所以 Rawls 強調的「無知之幕」就是用來提醒大家,道德討論時應保持抽離,不被個人因素左右判斷。

    5. 我們做判斷時總是有一堆我們認為是「合理」的期望(例如「在香港就應該講廣東話),但這些期望其實未必是「普世」的,去了另一些地方就未必一樣。

    6. 《正義》的內容其實可說是融合了作者幾本書的內容﹕
    6.1 頭幾章是《Liberalism and the Limits of Justice
    6.2 尾章就是《Democracy discontent
    6.3 書中質疑市場的內容又另外變成了《錢買不到的東西》

    7. 在《Democracy discontent》中,作者認為美國的民主已經去到解決不到社會問題的地步,因此某些問題(如墮胎問題等)反覆地纏擾社會。某一時間某一陣營在立法或司法層面的勝利,都只不過是一時,稍後又會在其他方面被挑戰,永遠無法塵埃落定。
    根據源自亞里斯多德那套「德性主義」的「社群主義」(作者本人並不喜歡這個稱呼),作者認為這是基於美國的一套 local political philosophy (本土政治哲學)﹕
    7.1 Minimal liberalism (政府對宗教或道德問題應保持中立)
    7.2 Procedural republicanism (程序共和﹕只要確保了正當程序和公民參與,結果就是符合正義)
    問題是,作者認為政府在道德問題上保持中立是不可能的,因為政府無論最終採取哪種方案,都會被認為是偏向某一方。如果政府勉強保持中立,結果就像現時美國的搖擺不定,哪天投一次票或法官組成不同了,原定的東西就翻了盤。
    作者認為政府無可避免要有一套價值觀,就是要依靠 deliberative democracy (商議式民主),讓公民有充份的資訊和面對面的討論,「傾」出個結果來。(當然,怎樣談和談到何時才算談妥,又是另一回事。)

    8. 讀書的人通常總有興趣把理論套在自己身處的狀況中,那麼香港又有沒有自己的一套 local political philosophy﹖有沒有一套所有人接受—或至少承認—的基礎﹖即是所謂的「核心價值」﹖
    是「法治」﹖連民建聯都不敢反對的「普選」﹖還是「搵食o者犯法呀」的「市場」﹖
    如果香港人是那麼擁護「市場原教旨」,為何《錢買不到的東西》又有那麼多人買呢﹖難道就只是買來擺麼﹖

    9. 《錢買不到的東西》提及商品化的兩大問題﹕(方某前文有詳述)
    9.1 公平問題(剝削)
    9.2 腐化
    Johncoal 大特別強調後者,「金錢買到一切」的泛商業化,其實會破壞大家喜歡掛在口邊的「獅子山下」精神。如果是在職報讀碩士課程,也許看誰有錢讀較貴的課程沒有錯(錢是你自己賺的),但如果小朋友讀得上「好學校」,只因為你父母有錢,又哪還算是「成功源於個人努力」﹖當錢可以買到的東西越多,而令人有錢又不一定是因為個人勤奮和聰明,那麼社會就不再是獎勵勤奮聰明,而只是獎勵有錢的人。(但「有錢」本來就已是種獎勵,可以用來換取奢侈品)

    10. Q&A有人提及,香港人不避談政治,可能是因為明知政制如此,自認為沒能力改變社會,何必討論﹖
    也許,這才更突顯建立社群的必要吧。(方某曾謂,香港本來就是個難民社會,所以人不「在地」、凝聚力和歸屬感都不足。)

    (補﹕Johncoal大的筆記)

  • What Money Can’t Buy: The Moral Limits of Markets

    錢買不到的東西﹕金錢與正義的攻防》Michael J. Sandel,台北﹕先覺,2012

    作者繼《正義﹕一場思辨之旅》後的第二炮。不同的朋友異口同聲,說這本比《正義》容易讀。
    當然啦,「正義」這個題目比較大,作者亦介紹了幾種不同的哲學思潮。這本的主題顧名思義,就是「錢」,主題單純得多。

    「錢買不到的東西」,這個題目看來好像很容易答,其實不然。

    這很像作文題目,我們以前通常會說錢買不到生命、健康、友誼、愛情。
    就其本質而言,這些的確是「錢買不到的」,至少你不能直接用錢換到它們。到了要死的時候,城中首富家財億萬也不能免俗。可是,如果我們稍為改變少許角度,卻能見到「錢不是萬能,但沒錢萬萬不能」的道理。

    錢的確買不到友誼和愛情,但如果人太窮,得到友誼和愛情的機會也會受影響。就算不說別人歧視你,你整天只能顧著謀生存,閒不下去又怎麼交朋友、談愛情呢﹖古人說「潘盧鄧小閒」,你一開場至少缺了兩項。
    在以前,你或者可以跟朋友去大牌檔便宜地吃一頓飯(其實女朋友也可以的,只要不是「港女」的話),可是那些歌星幫政府唱的「愛在舊城窄巷」都被拆掉了,公眾空間都變成商場,連公共屋邨的商場都被領匯私有化了不斷加租,你想便宜地吃一餐的難度就越來越高了。

    事實上「窮」會影響人(尤其男人)得到愛情和伴偶的機會,這不等於批評女人「市儈」。因為女人會評估男人是否有意願和足夠資源協助養育下一代,這是天性。人的要求不如動物那麼單一,女人也不必然只要求男人「有錢」那麼膚淺,如果他只是「有點窮」還好,女人還可能因為他有強烈的「意願」(或者再加上其他自己喜歡的特質)而接受他。但如果太窮的話對方總會有憂慮,如果你連自己都餵不飽,下一代怎麼辦﹖這是很實際的考慮。(別忘記,自從有了直資之後,窮人想讀名校也越來越難呢。)

    錢的確買不到生命和健康,可是窮到三餐不繼,自然很難有健康(顏回不就英年早逝了﹖)。
    再想想,在一個血液和器官都可以買賣的社會,對於有病的人而言,有錢確實「可能」買得到健康。例如你有腎病,有錢買個適合的腎就不用坐等移植了,有些病人等到死還未等到呢。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能說錢買不到健康嗎﹖
    更不用說,當社會壓縮公共支出增長時,公立醫院的隊伍越排越長,有時就可以轉去私家醫院看症。錢雖然不可以直接「買」健康和生命,但也可以「買」到有助健康的環境和待遇、在生命危急時也可以「買」到更多機會。

    如果連這些都「幾乎」可以用錢買到,當今世上究竟還有甚麼是錢買不到的﹖

    ---

    對於哲學書我想「劇透」也沒所謂吧﹖本書的主旨其實就是幾點﹕

    1. 除了市場價值之外,世上還有人們很珍惜的「非市場價值」,這些價值不能以市場和金錢替代。

    2. 可是,現代的「市場化」已入侵越來越多以往被視為「非市場」的領域。

    3. 片面地推動市場化的經濟學家,以為市場是價值中立,其實不然。市場化本身就不是「中立」的,市場化結果就是以市場價值取代非市場價值,壓縮了非市場價值的存在空間。這種取代實損害了原有的其他(非市場)價值。

    4. 反對市場化的人通常有兩個理由﹕

    4.1 違反自由﹕當人窮到絕處時,利誘他們做「交易」(例如提供器官之類)的話,其實他們根本無法有「真正選擇」的餘地。他們是「無可選擇」要做這類被認為道德有問題的交易。(簡單而言,「賣身葬父」之類的決定也是「自願」的,但法律已禁止,原因就是認為人的自主和尊嚴不容交易。不過禁止「自賣為奴」其實是基於下一個反對理由。)

    自由論者認為,除非社會的貧富相當平等,大家擁有的「購買力」都差不多,市場化的結果才能說真正反映了各人主觀喜好的強弱。貧富懸殊的話,一個有錢人願意出很多錢買某張票,不能說代表他比窮人更想看某場表演,出價高純粹代表他「很有錢」而已。
    (耶穌曾讚許窮寡婦奉獻的小錢比富人還「多」,其實道理相若。城中首富掉了張千元鈔票,俯身拾起所耗的「時薪」可能已抵不上。窮人跌了一元,可能連乘車上班也有困難。)

    但作者認為縱使滿足了平等之下的「自由」選擇,市場化還是有另一大缺點,就是腐化。

    4.2 腐化物事﹕這類「腐分」並不是指貪污腐敗之類,所謂「腐化」是指貶損了原有的價值。我想最簡單的例子,可以借用李天命的一個玩笑﹕

    「假設生日卡二十元一張,你生日的時候他給你一百塊錢,那就表示他很喜歡你了,因為一百塊錢等於五張生日卡嘛。」

    的確有經濟學家認為「送現金最實際」﹕因為沒人比當事人更清楚自己想要甚麼(其實這個只是假設),與其花大錢買了禮物對方不喜歡(或者認為不值那麼貴),不如送現金給他自己買。
    如果你覺得「一百塊等於五張生日卡」的邏輯可笑(連阿斯伯格、鮮少收送禮物如方某也明白的話,我想沒人不明白吧﹖),那麼你就應該明白那些蛋頭學者有何問題了。

    5. 作者並不是一味反對市場化和商業化,而是強調「市場化」不是理所當然、不證自明的「較佳」方案。

    作者認為,我們不能因為厭惡「道德塔利斑」唯我獨尊的霸道嘴臉而迴避道德討論,市場化其實也不過是把市場價值定於一尊的另一種霸道而已。社群應該討論我們心目中的「好生活」是甚麼、甚麼價值是我們珍重的。然後分析某物事的市場化,是否會損害我們珍視的這些價值,而那些損失又是否我們願意(為了成就另一些更重要的目標而)承受的。最後我們會發現,有一些物事的市場化是大家願意接受的,而另一些則不然。這個過程肯定不容易,但無可避免。

    整本書的內容基本上都是就這幾點的不同方面舉例討論。作者倒真的搜集了很多不同的「千奇百趣」式例子,就算是一般情況下支持自由市場的人,到了越來越極端的例子往往也會難以接受、思慮再三。這些都在在顯示出,正如科學研究有條件限制,經濟學(和其他社會科學)的道理也不能忘掉原始成立的條件,無限制地無限擴張,推到極致往往連原本是「真理」的也會變得荒謬。

    ---

    其實,如果看倌讀過《誰說人是理性的》,會發覺書中很多論點似曾相識(作者亦有直接提及過 Dan Ariely)。因為行為經濟學家(如Dan Ariely),正是揭發了依賴「理性人假設」的傳統經濟學,理論有很多忽略了「人性」影響的地方。

    聲稱「送現金最實際」的蛋頭經濟學者正是其一(註),其謬誤在於忽略了人們的行為有「社會規範」與「市場規範」之分。兩者雖然不是互斥(情誼也可以有經濟考慮),但很多時候都有區別、不會混為一談,所謂「講錢傷感情」就是這個意思。一般親朋戚友,就算「情誼」有經濟考慮,也不會直接送錢,因為這樣就變成「市場」行為,即是所謂「市儈」。
    感情越密切的人之間,越會強調心思而非金錢(「物輕情意重」)。大家通常是面對交情較淺的人,甚至是有討好「賄賂」之嫌的那種「送禮」(或「請客」),才會名正言順的計較銀碼。因為在後一種情況,大家既然沒甚麼真感情,甚至送禮請客可能就是意圖短期內「交換」其他利益的話,套用「市場邏輯」也就順理成章了。
    可能有人會問,交情深的人互相請客送禮不也是在「交換」利益了嗎﹖當然也是,不過交情深的人之間,長期關係的利益並不能「餐餐清」地以銀碼計算,而且情感互相支持也是一種無形無價的「利益」。所以交情深的人之間,送禮往往是以「表達關心」多於「物質利益」。

    另一個蛋頭學者可能忽略了的原因,就是他們眼中的「效益損失」,其實正是送禮者想製造的「奢侈」效果。我忘記了這是否《經濟自然學》的論點,總之「奢侈」的意思是說﹕某些東西可能是我們很想要、但平日捨不得買的(作者舉例是名貴高爾夫球桿之類),送禮者送這些「奢侈」禮物,表面上是效益損失(因為收禮者認為不值得花那麼多錢買),實質是滿足了收禮者「奢侈」夢,更顯貼心(你「知道」他想要又捨不得買)。借「物質」表達了「關心」,但重點不是拘泥於銀碼有多大,而是「幫對方圓夢」的一點心意。

    (老外有所謂「give yourself a treat」就是類似意思。老媽想唆使我吃甜品或買東西時多數就用這句 )

    當然,我們有悠久文明的「偉大國家」,送禮賄賂的人太多,所以也有人千方百計留意收禮者的喜好,以「貼心」之舉吸引注意和歡心,又是後話了。

    總而言之,經濟學家或市場原教旨,以為「市場化」可以用來解決一切問題,其實只是因為他們忽略了一些市場無法處理的價值需求。就算我們不惡意地把他們看成「唯金錢是視」之輩,他們也是只看到可以「量化」的價值(這樣才可以計算「效益」和以市場分配),而把一些無法量化的東西棄如敝屣。可笑的是,有些學者往往還認為愛情或婚姻的「效益」最終也可以量化為金錢,但其實他們所做的,結果只不過是等於把人生分割為「維生」、「住屋」、「洗碗」、「上床」、「生仔」、「湊仔」等等的分項,而無視伴侶和整全人生額外無法量化的好處。

    假設一個人因為喪偶或離婚而縮短壽命或失去健康,學者的確有能力把這些問題都轉化為一堆數字(失去健康和生命都可以換算為金錢損失,保險精算就是這樣計的)。可是當中的痛苦和不幸,學者計算不到,不等於不存在。學者為求製作模式分析其他行為,可以基於「沒辦法」而在計算時把這些忽略掉,但如果以為在現實生活也可以忽略這些「無法計算」的物事,則為大謬。

    (當然,他們從離婚等不同數據去分析婚姻的量化效益,並無不可。不過這些只能歸納「整個社會」的「一般」衡量,如果以為這樣可以反推到任何一個人或一對伴侶身上,是荒謬的。其荒謬就等於當我們聽到「女人會評估男人是否有意願和足夠資源協助養育下一代」或者「男人好色」,就以為「女人必然愛有錢人」或「男人沒本心」一樣。畢竟,人有共性並不等於他們沒個性,只不代表某一方面的驅力必然蓋過其他方面的。)

    依在下看,片面「市場化」(或者我認為稱之「泛商業化」更準確)的問題,正正就是在於這裡。經濟學家以為自己越來越像科學,其實只是變成一門忽視人性的「離地」學問。再以此指點天下,就難怪釀成鉅災了。

    至於批評教育商品化的問題,以前說過了,這次不贅。直資顯露的問題越來越多,相信明白的人也比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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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中提到「腐化」,其實我也有切身的擔憂。

    因應近年借書量下跌,來年計劃開設一個印花計劃,讓學生借書、參加活動、服務之類都有印花,集齊指定數目就可以換禮物。這種計劃,就算你不提醒我也懂得說,最大的問題就是「拿禮物」的外在動機可能蓋過和損害「愛閱讀/服務」的內在動機。這正正是書中那些經濟學家以為不會發生的事,但偏偏讀過教育心理學的人都應該知道這一點。

    那麼為何還要搞﹖翻查文件才發現,其實這類計劃幾年前已在外頭聽說過,但我一直沒跟進。如果不是到了這兩年借書量跌得厲害,我也不會想用這種「量化」的方法去搞閱讀推廣。畢竟「印花」和「愛」是沾不上邊的。但如果他們不進來的話,那麼也唯有先找方法引他們進來再說了。如何可以避免這些印花妨礙了「愛」的發展﹖我也覺得很頭痛,至今無解。或者我會多著力讓個人得到多一點分享和表揚的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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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某人的其他書評與書介)

    (P.S. 經濟學界也有不少蛋頭學者的,例如香港就有個聲稱學生剪報是抄襲附帶其他笑話的雷鼎鳴。當然,為免有人誤以為我跟經濟學家有仇,在下得強調其他學科甚至各行「精英」當中一樣有這種蛋頭 。)

  • Government in a free market

    紐倫堡很忙的(要找辯護律師嘛 ),所以也沒時間看書寫文。碰巧前幾天跟網友在推上討論自由市場和政府介入的問題,覺得有點意思,值得把部分內容抄過來保存。

    Isumi_MOD﹕ 其實這是政府失靈。要拆很簡單,建新碼頭或定期招標制造競爭就可以了。可惜政府不敢做。整個情況其實就是地產霸權的翻版,即最根本的供應在政府手中,但政府不敢/不願提供競爭環境,結果造成壟斷

    tinthefatty﹕ 我估真正市場主義者只會覺得工人罷工係市場現像。吾妻昨日同我講話佢有個小六學生話班工人讀書少所以賺錢少,唔應該貪心更唔應該罷工,佢話佢有睇電視,明白整件事,東將(張)西望都係咁講云云。我估今日吾妻同嗰班同學傾傾呢件事。

    fongyun﹕ 超,佢依家唔機械人化只不過係因為將「人」的工資同工作環境壓低到連機械人都不如之嘛。

    chenglap﹕出口導向的社會基本上經濟建基於別人需要你的出口產品或服務上, 但如果世界已經很發達, 很可能就會導致根本就沒有任何需要的出口, 一個富足的世界最多的就是熱錢.

    chenglap有沒有價值是一種動態的狀態, 舉一個例子說, 一個核子科學家在清朝, 價值是零, 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能力發展核子科學. 所以那個核子科學家可能還是要耕田. 但耕田卻只能發揮很低的價值. 產業經濟的停滯有很深遠的影響.

    chenglap﹕「不惜一切幫助工人就業(包括使用補助)」和「全民失業救濟」是解決問題的兩個不同的方向, 但兩者都會有人反對的, 前者會被認為是扶植沒競爭力的產業, 後者則被認為是養懶人. 但產業自身無法升級是問題的源頭.

    chenglap﹕轉行這件事在越現代化的社會就越沒有可行性, 比方說, 現在市場流行寫 ruby of rail, 我總不可能叫那些碼頭工人跑去學 RoR, 轉行當程序員. 市場需要醫生, 也不可能人人當醫生.

    chenglap﹕必須要怪別人, 而且政府絕對有責任. 在自由市場中, 政府本身就是要處理市場無法完成的問題. 否則產業停滯, 社會動盪, 被競爭拋離, 最終導致整個系統的瓦解. 政府, 本來是受薪地處理這問題的組織. 清朝就是例子.

    chenglap﹕不應該單純歸究於「這是現實」我們就可以當作他是必然會發生的, 而是這是一個有待解決的問題, 一個核子科學家轉職成農民, 是一種社會的損失. 對這種問題視而不見, 才是一種家裡蹲的邏輯對吧?

    chenglap﹕那個社會最終會自然崩潰, 陷入混亂, 歷史已顯示如此. 而這個問題製造了底層的悲慘. 當然, 我們可以堅持這並不是問題.

    chenglap心態是結果, 極右和極左都容易從阿伯身上產生就是如此.

    fongyun﹕行業消失如果純粹能是因為沒人需要,這固然無法保留(或者只能當「文化財」少量保留)。但香港的情況只是因為很多行業的產出追不上不斷飛升的租金,而不是因為沒人光顧

    AnthonyKuuga﹕當政府插手市場就不是單純解決市場處理不了的問題,而只是以第二個問題去轉移了第一個問題。我認為兩者沒甚麼錯對,兩者都不完美,只是最終得益者有所不同吧了

    chenglap﹕政府是否插手市場我認為這是很主觀的, 基本上連治安(警察), 教育, 住房, 都是市場的一部份.

    chenglap﹕我不打算這樣說, 但如果說政府干涉市場就是罪, 那麼到底有甚麼東西, 是不能市場化? 總需要有個定義和界線吧? 如果定義就是「現在政府在做的就不是市場」, 那就變成循環輪證了.

    chenglap房地產本質上已經是難以拒絕的, 你的生活和工作, 基本上無法脫離房地產. 無法拒絕不等於不在市場當中, 「自由」市場從來都有很多強迫的部份.

    chenglap﹕所以不能拿 google 當例子, 因為他明顯是建立在政府之前的鋪路上. 民營的資金明顯地, 難以支持像核融合這種長達百年, 在投資者有生之年無法商業化和盈利的研發.

    chenglap﹕僱傭兵代表武力可以市場化, 公權力只是代表他拿錢的權力, 他拿了錢之後可以從市場購買任何東西, 包括僱傭兵, 跟買文具一樣. 這意味著「武力不能市場化」這點並不成立.

    chenglap﹕至少我不接受說, 用「政府干涉市場就是萬惡」為理由, 去阻止政府投入像科研或者開發新產業這樣的工作, 特別是市場明顯失能時.

    chenglap怎樣控制撥款的人, 是控制公權力的問題; 這就像武力一樣, 政府也可以用武力隨便殺害不順眼的人, 這跟使用警察的權力是沒有分別的.

    chenglap﹕我並不是主張大政府, 但是我也不同意認為政府甚麼都不必做, 市場就能解決一切問題的塔利班式原教旨新自由主義.

    chenglap市場本身就會製造很多的副作用, 包括了賺錢的產業壓縮其他產業的生存空間, 例如房地產業導致整體成本的上升.

    chenglap﹕我是認為這裡的問題全是雙重標準, 一方面政府提供教育, 住屋, 在自己認同時就不算干涉市場. 而自己覺得沒必要時, 干涉市場本身就已經是罪名.

    chenglap﹕這個就是雙重標準. 教育, 房地產, 就是特定的產業, 也需要投資. 你覺得有必要, 也有人覺得沒必要. 認為政府根本不應提供公屋的人大有人在.

    chenglap﹕我認為兩者都是必要的, 你是憑甚麼看成是為了科技去排除了教育? 況且打從一開始, 教育本身也是不知道有沒有效益. 這本則上就是根據個人愛好的雙重標準.

    chenglap﹕原初的社會契約論, 例如 Thomas Hobbes, 認為人類有一切自然權利, 而自然權利包括殺人, 社會契約, 就是建基在放棄部份自然權利上. 跟現代的人權是沒甚麼關係.

    fongyun我根本就認為政府是市場的一部分(土地市場就是明顯例子,批評政府干預土地供應根本是胡說八道),只不過它通常是以壟斷者的形式出現

    nuochan﹕那麼所謂市場主義者便宜得很,一有好事就是自由市場的功勞,一有壞事就是政府的過錯。但是市場會不會為荒山野嶺的居民修路、通電、架電話線呢?他們是不是因為投胎的地方太偏僻,所以就不配享有基本的醫療服務呢?

    28481k﹕其實,這個稻草人是你們libertarian種出來的。 

    fongyun﹕其實稅收和福利已是經民意授權剝奪某些人的財產給另一人。

    fongyun無論政府「做」或「不做」某件事,在市場上本來就會令某些人獲益。等於假如說不想增加碼頭益了某公司,也只不過等於益了HIT。你以為政府可以選擇「不介入市場」,但我認為根本沒這個選擇存在。

    fongyun﹕所以我要強調的是,你說的問題其實只是「量」多與少的問題,根本不是「質」有或無的問題。行業扶持也是一樣,就算為了推動全社會發展,你也可以要求限制於最低程度。

    事實上,所謂的自由市場從來就不真的自由,而政府的有型之手亦從未離開過。

    (更不用說,經濟學家可以用excel計錯一行數得出錯誤結論……Alone in the fart結論是「認錯真的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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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附送對琉球某日本華文推友的回應﹕

    fongyun﹕琉球的「中」和「外」是甚麼意思﹖這樣解太牽強,因為中國官員不會用「中」稱呼琉球的某部分,有「天朝」意識的他們只會自視為「中」。至於「閩山盡處」只能說是離開了閩省(福建省)的管轄範圍,不等於國界。

    fongyun﹕第一點是想當然矣,不受省管轄不代表就不是國土,美國有些領土也不屬於任何一州。第二點是誤讀,那句只是說中山在琉球中央,當然沒錯,但文意跟「中外」那句有別。第三點,聽聞是沒問題的,因為這反映了當時中國人對中琉界線的看法。

    fongyun﹕如果要鬥首先發現,琉球是一定不比中國早的。正如井上清著作所指,琉球人稱呼釣魚台列島都是用中文名或接近中文名,日文尖閣反而是襲自英國人的命名。當然,你可以質疑中國人先發現但未必有實質管理,這點井上清反駁過但至少法理上你們可以質疑。

    fongyun﹕不懂日文,不知道版面跟「中外之界」的解釋有何關係。當然我看得出有部分是指稱中國歷史上有其他聲稱未到釣魚台已出國境的說法。我同意一點是中國古代對「國土」的看法並不會有現代國際法要求的那麼嚴謹。

    fongyun﹕第一,因為你用現代國際法的觀念去看古人的文獻。嚴格來說藩屬國並不是清朝的領土,正如清朝沒說過朝鮮是中國領土,朝鮮是屬國。這些關係無法套進現代人的概念之中。

    fongyun﹕第一點(續),至於省之外,清朝還有將軍領地,滿人發源之地一直到光緒朝之前都是由將軍管轄沒有「省」可言。當然我不是說釣魚台設了將軍管轄,我甚至認為中國人因為這些是無人小島所以漠視了。但中國人先發現並製圖以供巡邏之用證據甚明。

    fongyun﹕第二,我不是說「中外」那句文意「特別」,而是說它跟你引的那句文意不同。你引的那句因為已說明了主語是琉球,所以「中央」以琉球為主沒有問題。但如果沒有特別指明的話,古人說「中外」的時候,通常就是指本國與外國、或中央朝廷和地方的對比。

  • 反轉經濟學

    反轉經濟學—把顛倒的再顛倒過來》李逆熵,香港﹕經濟日報,2013

    (配樂﹕Versus Homunculus—《鋼之鍊金術師FA》插曲)(播放完畢)

    之前說了

    身為擁躉,有新書不買不成。

    不過這本絕不藏私,直接放到圖書館。因為香港被市場原教旨毒害已久(噢,翻這本書才發現這個詞又是別人先想到的),經濟學好像就只是那一套。所以更有必要讓學生看到現在的主流經濟學有何缺失,而經濟學還有哪些可能。

    在下於先生的面書群組裡,直接說笑道﹕恭喜先生成為自治右翼口中的大中華左膠。

    正如在介紹《誰說人是理性的》時就提及過,傳統經濟學中的理論,其實有很多前設(理性的經濟人是其中之一)。使用這些由假設推導出的理論,其實亦可幫助理解複雜現實。但現實畢竟千變萬化,而這些理論依靠的假設在現實中往往不成立,那就沒理由把它們當成「真理」去膜拜,甚至削足就履以現實去遷就理論。

    道理就像「行為主義」有助我們了解部分的人類心理和行為,但如果把人類當成巴甫洛夫的狗,就肯定出事。

    有點像上一本《喚醒69億隻青蛙—全球暖化內幕披露》的鋪排,本書也是把新自由主義(和芝加哥學派)的各方面問題分門別類列舉出來,相當全面。有關他們的理論有何漏洞,書中亦有專章描述。同時亦針對一些「事實」問題,嘗試反駁新自由主義的一些迷思。

    (其中比較有趣的一點是「減稅增稅收」的「供應面經濟學」。
    在下聯想到的倒是,如果提倡「減稅可以刺激經濟於是稅收增加」,那麼為何不能主張「最低工資增加消費於是刺激經濟」﹖
    按理論說最低工資也會減少僱員,效果可能互相抵銷。但現實中究竟是減少僱員的損失大、還是增加消費的效應大,其實並非理論所能說明。當然這不代表我認為最低工資是最佳手段,這只是聯想。)

    同樣地,為免讀者認為「只有一面之詞」,作者亦提供了支持新自由主義的著名書目,有心進一步了解的讀者可以找來比較。

    在我而言,某些真心徹底信奉那一套的人,或者還有可敬之處(例如他們會堅持政府沒挽救大銀行的責任,他們搞到破產就倒閉好了,炒燶了還想人救﹖)。至少思路前後一致真心難求。
    可恨的是,香港(其實外國也是)很多自稱自由經濟擁躉的人,其實都只是「芽躉」。在他們而言,自由只是「錢」和財主的自由而非一般「人」的自由,營商剝削有自由,受眾反抗就沒自由。看看那些人對碼頭工人罷工的反應可見一斑,公司剝削和侮辱性待遇都是自由,工人罷工阻礙經濟運作就十惡不赦。其實,他們倒不如承認自己是重商主義,至少會誠實一點。

    書中好像見到一兩個錯別字,不過為學校買的不能標記起來。總體來說錯別字非常少。
    缺點就是作者始終是「英文人」,據知寫作也是先英後中,所以書中的學者名字中譯,譯法前後不一,徒令中文讀者混亂。而提及的書目和書名方面亦幾乎全是英文,部分可能有中譯本(如《誰說人是理性的》)但沒有附上,令中文讀者找書時較為困難。如果可以找人檢查譯名、為書中提及的英文書籍搜尋中文譯本附上介紹,對讀者當更有幫助。

    (方某人的其他書評與書介)

  • 很久沒逛書店,星期五晚去了,自然又買了一批。有些自己要,有些給圖書館。
    (自己買四本,比圖書館那五本更貴……)

    失控的正面思考》Barbara Ehrenreich 著,高紫文譯,台北﹕左岸,2012

    Johncoal 大也撰文推薦了,向來視「正能量」為另類邪教的在下,能不買一本放在學校警惕眾人嗎﹖

    爸爸媽媽上戰場》國民教育家庭關注組著,香港﹕天窗,2013

    為何要買這本書放在學校,你明白的。

    我愛韓國古裝劇》西家雲雀著,蕭雲菁譯,臺灣東販,2013

    為何會買這本放在學校,單看封面不解釋看倌應該也很容易明白。

    反轉經濟學—把顛倒的再顛倒過來》李逆熵,香港﹕經濟日報,2013

    身為擁躉,有新書不買不成。

    不過這本絕不藏私,直接放到圖書館。因為香港被市場原教旨毒害已久(噢,翻這本書才發現這個詞又是別人先想到的),經濟學好像就只是那一套。所以更有必要讓學生看到現在的主流經濟學有何缺失,而經濟學還有哪些可能。

    錢穆講中國經濟史》葉龍,香港﹕商務,2013

    方某曾介紹葉龍兩本錢穆「中國經濟史」的聽講筆記,還有本以人物為本的《歷代人物經濟故事》。有朋友說壹出版不再出歷史書了,也許因為這樣這本書給商務出版了。

    因為我猜學校有用,所以買回圖書館,但其實自己也想讀。因為歷史書講帝王將相的多,甚至講方某喜歡的制度史亦有不少,反而講一般生活的不多。當然經濟史不是沒有,正如史書往往也有貨殖篇,但通常不是最吸引人、最多人討論的範疇。這些生計問題,往往才是王朝和時代的基礎。

    法治—英國首席大法官如是說》Tom Bingham 著,陳雅晴譯,香港﹕商務,2013

    英國大法官討論甚麼是法治,在這時候讀這種書還需要解釋嗎﹖
    這本書還相當緊貼時代,就像是反恐和法治的關係都討論到。有很多問題不是傳統法治討論覆蓋到,有需要看看更新的討論。

    國家為什麼會失敗﹕權力、富裕與貧困的根源》Daron Acemoglu、James A. Robinson 著,吳國卿、鄧伯宸譯,新北﹕衛城,2013

    首先在哪裡看見介紹呢﹖朋友﹖《陽光時務》﹖
    推介文說像亞當斯密的《國富論》和《槍炮、病菌與鋼鐵》,我想到的反而是另一本《新國富論》。因為《新國富論》其實也是分析為何國家會成功和失敗。

    法醫.屍體.解剖室﹕犯罪搜查216問》D. P. Lyle 著,蔡承志譯,台北﹕麥田,2013

    簡單點說,整本書就是問「這樣做是否可以殺死人」或者「這樣被殺的人是否能測得出來」這類聽起來「引人犯罪」的問題。

    其實有點後悔。
    倒不是後悔買了(還未讀後甚麼悔),而是後悔把它當成「自己的書」買了而非放在圖書館。

    因為學校(要滿足政府)的無謂會計規矩,買學校用的東西是不應該用信用卡的。於是雖然老媽很喜歡用信用卡儲積分(方某從來不要信用卡),但買學校的書就不能用。所以跟老媽一起的話,就要在很短時間內把要買的東西,分成「自用」或「公用」,然後分開結帳。

    倉促之間,我覺得這本書內容有點「變態」,似乎比較適合留給自己看。可是後來我也覺得這些正經得來又「變態」的內容,應該很受學生歡迎……

    (倒不因為怕被人投訴,畢竟其實如果你了解法證多一點的話,可能更不想犯法。因為曾有法證人員—好像在《科學人》見到的—這樣說﹕你越是想洗刷掩飾犯罪證據,就越有機會留下另一些證據。
    正如為何偵探小說多「密室殺人」,就是因為密室殺人雖然在讀者眼中「好詭異」,但其實容易寫、甚至容易查。如果有個人在鬧市街頭突然倒地身亡,你反而難找出誰是兇手呢。)

    漢字樹:從圖像解開「人」的奧妙》廖文豪,台北﹕遠流,2012

    貓頭鷹的老貓社長推了幾次。整本書都是討論漢字字源字義,相當有趣。(而且寫的人不是修中文而是修電腦的)
    其實還有《漢字樹2﹕人體器官所衍生的漢字地圖》,不過書店未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