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ust 20, 2007

  • [傷仲永]

    (洗腦—《女王的教室》插曲)(播放完畢)

    最近似乎是個「天才論」社會,不單傳媒在講(有本週刊說香港浪費天才,其實錯了,中國本來就是這樣),博客在講(如 Tommyjonk 的神童之都和刁民的天才須入讀特殊學校論),連在通識研習班上也有老師以「資優生」作為討論「個人成長」的引子。

    星期六在亞視國際台,看了個討論資優兒童的英國節目。
    自憐的方某(雙魚座最喜歡自憐),當然會想起自己。

    不過,並非因為方某是天才兒童。(當然不是)

    早就說,方某看來有點自閉,說話又特別遲。於是大家都懷疑方某是弱智的。
    方媽媽擔心起來,就去看醫生,轉介到心理學家處。
    心理學家做了測驗,說方某的智商有一百一十幾。(說不上天才,但也算是不錯)
    之所以學不會說話,只是因為方媽媽說話太雜亂,同時跟我說幾種語言,所以我「捉不到路」而已。

    但這不是結局,而是開始。
    首先,原來還發現舌底有塊皮連著下顎,所以活動不暢,要剪掉那塊組織。
    然後,因為說話不準,所以學校很難,還要一邊接受言語治療。(所以日後對懶音特別敏感)
    到這些生理問題都解決了,上學時才有更多問題。

    以前已經說過,小學對我來說是很痛苦、很折磨、很沮喪的。
    (直到今天,我都不喜歡讀過的任何一所小學。儘管我並不討厭大部分教過我的小學老師。)
    無論在香港還是新加坡,去到哪裡都被老師投訴,因為「不聽話」。

    「不聽話」是甚麼回事﹖以方某的性格,當然不是當惡霸或欺凌了(被欺凌就有我份)。
    既然略有小聰明,再加上多讀課外書,所以學校教的東西,大部分都已經認識。
    於是無所事事、悶極無聊的方某,就「撩」附近的同學傾談(總是從課堂的「附加資料」開始)。後來知道老師不許,就拿手錶和筆盒反射陽光到牆上自得其樂(然後吸引了所有同學注意)。
    無論是做哪種事,後果當然就是被老師罰,和找老媽投訴。

    有一次被老師抓住,我就喊「悶」。
    老師竟然想出一個「奸」計﹕說既然你都懂,不如下一堂由你教。
    初生之犢不畏虎,當然一試。而後果當然是失敗了(同學完全不明白我說甚麼)。

    小朋友只懂說話,怎知道原來教書要受訓練才做到的呢﹖
    (更何況,我懂不懂得書裡的東西,和我懂不懂得教人,根本是兩回事。)

    姑勿論當年沒有「跳班」這回事(甚至去新加坡的時候被強制留級一年,其實年紀比同學大),就算有,老師也不會答應。
    因為我的考試成績不好。

    當時小學的考試是很「奇怪」的,特別令人沮喪。
    尤其是社會、自然、健教三科,以我讀過的課外書,所有東西都沒理由不懂。(否則我怎樣有那麼多「附加資料」去撩人傾偈﹖)
    但考試成績仍然不好,因為當年的考試,不是考你懂不懂,而是要你把課文背出來。
    「答案言之成理,亦可給分」是會考才有的事。小學的考試,就算你懂得答,如果記不到課文的確實句子(exact sentense),依然算「錯」。
    一向記性不好的方某,就是每次考試,對著「明明識」的問題,依然得到低分數。

    為何印象如此深刻﹖
    因為小四的時候,一個社會科男老師,很喜歡叫學生抄書。
    (儘管討厭抄書的我,死也不明白把香港歷史的課文抄一次,有甚麼意義﹖)
    (又,每次抄書抄詞語我總會作怪,包括把詞語倒轉來抄、先抄一個字再抄另一個字……等等,否則早就被活生生悶死。)
    而我又發現,試卷被扣分的項目,都是因為答案字句和課文有差異,跟老師「拗分」又不得要領。

    到了中學,竟然還有個老師玩這種題目。
    中三中史科測驗,出了一條「乾隆皇年輕時    」的填充題。

    乾隆皇年輕時幹過甚麼﹖(課文沒教﹗)
    眾人絞盡腦汁,甚麼年少有為、文武雙全、十全武功……所有形容詞都有人試。
    結果班裡只有三兩個高材生答對這一題。我們把卷一看,竟然是「頗有作為」﹗
    (當然,這句正是課文裡用上的句子。)

    畢竟,我們是中學生,不是小學生,於是大家絕不覺得答不到可恥,反而嗤之以鼻。
    這次史稱「頗有作為」的事件,就成為學生背後嘲笑這位老師的題材之一。(對,是「之一」)

    甚至乎,其實每次「學能測驗」練習,我的成績都是班中前茅(而且我就在A班)。
    但學能測驗只評定全校成績,個人成績仍然要靠校內考試而定。
    所以方某雖然學能測驗成績一流(就算公務員試的 appitute test,我也是一次就 level 2 的),但讀了中學幾年後,偶爾看到紀錄才發現原來自己被評為「band 2」。
    相對於其他校內成績比我好,但學能測驗不及我的同學,都變成區內名校的「尖子」(當年還沒有這個用詞),我當然不會覺得是公平的結果。
    (注意﹕介意 banding 標籤是一回事,我從來沒想過要讀那些名校。八三本來就是我的第一志願。)

    所以,整個小學階段,大部分時間我都是被老師投訴嫌棄,被同學排擠的對象。
    直到中學以後,我的成績才算是「合理」一點,而排擠亦慢慢減少。
    (雖然我校內試的成績還是比公開試差,但至少有機會考公開試,而不需要靠校內試定生死。否則我就不用原校升中六了。)

    所以,當年教改,很多家長老師痛陳「學能測驗」害死學生、不可取,我是毫無感覺的。
    看倌已經看到,於我而言,如果單計學能測驗,我說不定是全校頭三名。
    對我來說,學能測驗沒甚麼不好的,這是我在小學唯一頭上有光環的事。

    學能測驗本來就是無需操練的,之所以要操,只不過是因為小學從來不訓練學生思考罷了。
    整個課程只要學生背書,最後卻要學生考 IQ,不痛苦才怪。
    (學能測驗的練習,對我來說只是IQ遊戲,沒甚麼痛苦可言。要我背書更加痛苦。)

    成年以後,回望這段歷史。我當然明白,小學老師有制度限制,他們有一個固定的課程要完成,容不下任何脫軌的人和事,包括這個「自己話識就搞亂檔攤」的小朋友。所以,除了個別態度很差的老師之外,我不憎恨任何人。
    但是,究竟方某是否有甚麼潛能被教育制度「浪費」了﹖我也說不清了。

    中學時,中文有一課沒教的,叫《傷仲永》。
    後來揭來看,才發現仲永姓方。

Comments (8)

  • 我為最近香港的「天才氣氛」有點擔憂,第一件事即刻是想起《傷仲永》,不過仲永之傷在於沒有接受到教育,香港天才之傷,在於只有跳級沒有童年…

  • 有冇搞錯,我都未寫完你就黎comment。

  • 對我來說,跳級與否不是主要問題。
    跳級未必好,也未必不好﹔不跳級亦然。問題是如何配合小朋友的成長。

    正如有些網友的說法,其實大可讓他保留在原級,但另外添加訓練的。(其他學生上課時,他大可以在班上做自己的資優練習)
    既可以讓他和同齡朋友一起成長,又可以接觸更高級的課程。

    甚至乎,找些大學教授為中學的資優生講學不也可以嗎﹖怎麼一定要提早取錄﹖
    (何況我不認為會考考得好等於資優,六個優不等於適合讀大學。會考好的人都希望提早入大學,正是因為知道高考未必考得好嘛﹗但本來後者才是大學入學試。)

    問題是,我們的教育制度,根本沒開放得可以在同一課室容許多於一件事發生。
    而我們的教師團隊,工作量和壓力都太大,而致沒有多餘精力去接納這些離群的小朋友。

  • 1) 頗喜歡那位讓方生試教的老師,換了是現在,該是「罰抄+留堂」侍候。

    2) 現在小學不流行背書的了,感謝有關當局推出TSA這項「德政」。

    中文和數學科的評核卷,我覺得嘗可接受,但英文那份真是越級挑戰得離譜。要小人兒用非母語去回答IQ題,過份了點。

    3) > 我們的教育制度,根本沒開放得可以在同一課室容許多於一件事發生。

    所以我一直不明白,為何有關當局會鼓勵「融合教育」(是這個名詞嗎?)。教師辛苦,有特別需要的小朋友又得不到適切照顧,雙輸。

    4) 學生也是老師眼中的壞份子,但他就沒有方生那麼博學了。(懷疑是過度活躍症)

  • 真意外呢…
    由你一直以來都有很多(課外)知識告訴我,我還以為你是BAND1入八三的……
    BAND2???(香港的教育真是……)

    看到這篇文章真是感慨萬千……
    我在中學的成績都是爛得要命,背書完全不行,默書也完全不行啊……
    只有數學比較好……我想是因為只需要記住道理的關係吧……
    (真想知道那位「頗有作為」的老師是誰……)

  • 1. 見到「band 2」,簡直是在傷害我的自尊。
    中國人的社會就是不斷在糟蹋「人才」呀﹗(我在說甚麼﹖)

    不過按照派位規則,這是很合理的結果啊。
    我的學能測驗考得多好,都只會拉高學校整體的 banding。
    但個人 banding 還是看校內考試成績的,所以不好也不出奇。

    2. 中學本來就不是那麼多東西要背啦。妳不是讀理科的麼﹖

    3. 講得係中史科,呼之欲出啦。
    名就無謂講勒。

  • 傷仲永在我們九十年代受中小學教育的年青人都會聽過/讀過了.....

  • 不一定的,例如我讀書時沒有教,我頗肯定我的同學大多不知道傷仲永是甚麼。因為不教不考的東西,就不會有人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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