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ember 30, 2005

• [成年、迷因、潮流]

  
  

   

  
  

  [成年]

  
  

  Willian H. Calvin「智能，也是演化來的」，《科學人》2005年11月號，頁70

  
  

  
  

  「……許多動物只有在幼年期才會嬉戲，身為成年個體是一件很嚴肅的事(畢竟牠們的窩裡都有嗷嗷待哺的小口)。像猿類和人類這樣擁有較長的成長期，肯定有益於智能的發展。而壽命長又可更進一步促進變化性，因為動物有較多的機會去發現新行為。……」

  
  

  較長的成長期，是否意味著多一點嬉戲﹖

  
  

  我想學生聽到這個論調，一定很高興，因為支持他們「日玩夜玩」。
  不說「我也喜歡玩」，但其實我也同意這個理論。遊戲確實是有學習意義的(現在當醫生和士兵也要靠「打機」練習了)。當然，玩甚麼和沉迷程度也是有關係的，並不是玩甚麼、怎麼玩都有益。

  
  

  我想到的問題倒不是這點，而是青少年和成年之間的衝突。

  
  

  
  

  胎兒和媽媽其實有一種衝突，就是胎兒要儘量吸取營養，越多越好﹔媽媽卻不能讓胎兒吸收太多營養，以免影響自己日後懷第二胎的潛能。於是胎兒最後的 size 就是胎兒(其實是父親)的基因和母親基因角力的結果。父親的基因「太自私」的話，母親甚至有可能變成妊娠糖尿病，生下「超重磅」BB。
  太過分的例子，甚至會大得難產，於是胎兒跟媽媽「一拍兩散」。所以胎兒的大小，便成為一種妥協。

  
  

  在這裡也是一樣。
  小朋友把成長期拉長，「玩多幾年」，對他自己好處自然較大(「肯定有益於智能的發展」云云)﹔但對於成人而言，當然是讓他們儘快「成年」，讓父母的責任儘快完結，停止投資，把資源投入下一胎，這才是最有效益的方法。(註﹕本文討論演化問題，個別父母是否想生育不在此論。)

  
  

  這裡也跟胎兒一樣，有一個「最適點」的矛盾。

  
  

  父母不可能讓小朋友太早「成年」，因為小朋友還沒有足夠的學習(未玩夠﹖)，未能自立、或者未能發揮最大潛能，這樣父母等於浪費了在他身上的投資。
  父母也不能讓他們太遲「成年」，如前所述，這樣減低了在下一胎的投資，令父母在下一代的整體投資回報「縮水」。
  父母有他們自己的「最適點」，就是既讓小朋友有相當程度的學習，又不致於阻礙下一胎的投資。(其實父和母的最適點也未必相同)

  
  

  子女不可能讓自己太早「成年」，原因同上。
  但他們也不能太遲「成年」，因為他們也需要生產，太遲「成年」會損失了「先發優勢」(所以有時學歷高的人未必比學歷低的吃香)。
  子女也有他們的「最適點」，平衡了這兩個趨勢。
  不過，子女的「最適點」，必然比父母的來得遲，這就是矛盾所在。

  
  

  
  

  我們可以想像有兩條不同的曲線，分別代表父母和子女的效益，分別有其最高點(最適點)。這兩條曲線的頂端並不是在一起的，子女的那條比較偏右，代表把「成年」拖遲對他們個人的益處。

  
  

  不同民族、歷年來的「成年」標準，正正反映了不同時代地域經濟文化中的不同需要。
  不過，這不等於就是「最適點」。因為這個標準從來是由成人單方面訂定的。

  
  

   

  
  

  [迷因]

  
  

  Susan Blackmore「迷因﹕文化基因﹖」，《科學人》2005年11月號，頁78

  
  

  連三篇駁論。迷因(meme，文化的載體，《自私的基因》台灣版譯成「瀰」)是不是人類智能演化的原動力，又成為學者的意氣爭論。其實，文化演化能夠成為智能演化的動力，也有賴於一個足夠複雜到處理「文化」的大腦，這不還是「基因」的產物﹖如果說文化演化推動了人腦的演化，那麼還是要先有生物演化支持這一個可以推動文化的大腦。我們只是陷入了「雞先蛋先」的問題。(註)
  其他某些動物也有模仿行為(但沒有人類般複雜)，說明只要大腦發展到某程度，就會出現模仿行為。但我相信，那些動物一樣有文化演化(只是比人類慢得多)。文化演化沒有令那些動物走上智慧之路，只有人類走上這條「不歸路」，是甚麼緣故﹖
  這是單靠「meme」解釋不到的。我們只是回到問題的源頭。

  
  

  (註﹕嚴格而言，「雞先蛋先」問題其實是有答案的。只要從演化角度去想，雞是由雞的祖先演化而來的，那麼必然有一隻「雞祖先」生下「雞」的蛋。第一隻雞必定是從第一隻雞蛋生出來的，但第一隻雞蛋卻不一定要由雞生出來。「蛋先於雞」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以為這個問題無解，其實是忽略了「雞也是由演化而來，雞的祖先並不是雞」和「蛋是雞的胚胎，母雞和蛋是兩隻生物，蛋和小雞卻只是一隻生物」這兩點。當然雞的祖先也是蛋生出來的，但那隻自然不是雞蛋了。無限追溯，最終便會回到生命起源的探討。)

  
  

   

  
  

  [潮流]

  
  

  不過我最能想到的倒不是「迷因理論」的問題，而是以前寫下的「為何女生愛美﹖—人類的性擇」。
  Meme的競爭和模仿現象，其實就是我們見到的「流行文化」，就像我在該文中的討論﹕

  
  

  
  

  「……男人怎樣選擇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呢﹖根據先前的討論，我們很清楚，是身體上的形態，除了這個之外，就很難再有其他可以辨別的了。身體上的形態，亦即美態，所以身裁苗條、三圍符合標準，被(有豐富資源的)男人所鍾情的機會被會提高。

  
  

  根據「紅皇后」的原則，性擇競賽一旦展開，就不會停止。就算在體態上難以再加以改善，在裝飾上改變，令自己突出點，總是可以的。所以女性對時裝服飾的潮流特別敏感，其實是可以理解的現象。」

  
  

  (當然，以下的討論是男女共通的)

  
  

  流行文化(尤其在青少年當中)有一個令人不解的現象﹕人們既追逐潮流，卻又同時追求獨特性。這兩點似乎是自相矛盾的。追逐潮流就是隨波逐流，要獨特又怎麼要追逐潮流呢﹖

  
  

  從生物角度來看，似乎比較容易理解。
  當所有人都沒衣服穿的時候，如果你被上一塊獸皮，便顯得很突出。
  你突出了，其他人如果不模仿就會吃虧，於是「獸皮」成為潮流。
  直到幾乎所有人都穿上獸皮，獸皮的「突出性」就消失了。
  (這情況就像電視台總要把一條「好橋」用盡，「拍到爛」沒人看才收手。)

  
  

  到這個時候，如果有人懂得把獸皮染紅，又成為另一種突出。案件重演。
  (Meme 演化沒有甚麼必然，用紅色也沒有特別理由，當所有人穿紅的時候，穿藍的也可以很突出。)
  然後說不定橙黃綠青藍紫……都各領風騷，獸皮又變成絲綢，由頭上插兩條羽毛變成「賞戴花翎」(即是清朝官帽上那條孔雀毛)。
  但這個原則沒有改變。

  
  

  甚至，當各種時裝各出奇謀，大家穿著各種衣服的時候，有人會發現﹕
  既然大家都穿衣服，他不穿會更加突出。
  (否則明星怎麼要暴露﹖)

  
  

  人類的模仿能力，在這裡是有好處的。
  第一個創新的人，自然佔了「突出」的最大好處。
  首先模仿別人的人，也可以佔好處，因為他是第二個「突出」的人。
  當模仿的人越來越多，模仿的邊際效益就會越降越低，直到模仿變成毫無效益為止。
  「創新」本來是一種極大的優勢，就只有模仿，才能讓平凡的大多數避免沉淪。(雖然追逐潮流，其實是另一種沉淪……)

  
  

  難聽點說句﹕追逐潮流，其實只是消滅別人的突出性而已。
  為何版權持有人對翻版如此痛恨，可以明矣。

  
  

  依正論，我會堅持每個人應該發掘自己的獨特之處，而不是花氣力追逐潮流。
  可是，對於一些連面對自己也懶的人，追逐潮流也許還比較省事﹖

  • 11:0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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