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bruary 19, 2012

  • The Emperor's New Lessons

    [The Emperor's New Lessons: How and Why did Emperor Kangxi Learn Western Science and Mathematics?]

    星期五晚在港大王庚武講堂的一場英文講座。講者蕭文強教授在數學教育界相當出名(如果我沒記錯他還寫了不少教科書﹖)，現已榮休，正在做一些數學史的研究，這場講座當然就是關於這方面。

    來了不少學生，是學校集體安排的。不過應該都是很厲害的學生，因為整場講座不只是英文，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讀文章」(只有幾個 gag 位)，但現場望過去只有幾個學生似乎睡著了(因為我坐在後面只看到頭蓋)。至少在下整天上班後，趕去途中也在小巴上睡著了。
    其餘除了校外人士、校友之外，大部分應該都是數學系的人。

    也是點列﹕

    1. 講座一開始，就出了句「1607: a year of (some) significance」，在下見到就在笑。
    隔兩個位的老外青年數學系研究生盯了在下一眼 。他大抵沒讀過黃仁宇的《萬曆十五年》(1587, A Year of No Significance: The Ming Dynasty in Decline)，不知道講者拿黃著來開玩笑。

    (註﹕1607年利瑪竇和徐光啟譯出了《幾何原本》的前六卷)

    2. 近代西法傳入，引發了「曆獄」。康熙發現官員根本天文和數學，又怎能判斷誰是誰非﹖於是開始學習。(據稱康熙的《庭訓格言》有載，但在下找不到)

    3. 1688年，康熙三十四歲。法國「太陽王」路易十四派數學家來華。(這兩位君主被認為有若干相似處，都是幼年即位，成年後從權臣手上奪回權力，又加強了國家的中央集權。)
    路易十四本來想開拓到中國的陸路，但未能得到俄國的支持，於是使者帶著法王的親筆信，花了幾年都只到伊斯坦堡，唯有回頭。

    4. 康熙每天在公事之餘，用兩三小時去學習數學。

    5. 康熙命人編成《律曆淵源》。包括三部分，第一部分抄不到(上網再查是《曆象考成》)，第二部分《數理精蘊》，第三部分《律呂正義》。有趣的是《數理精蘊》的《幾何原本》並不是採用利瑪竇和徐光啟譯的歐幾里德「原本」，而是法國數學家寫的幾何教科書。

    6. 儘管康熙學的數學是以「代數」教學，但正如中國人一向習慣用實數演算，康熙也不理解為何要用代數，認為「甲是甲」、「乙是乙」的教學方式很無聊，還認為是教師能力不成。(講者說笑指這是學生自己學不好時的普遍反應 )

    反之，亦有些西洋教士私下記述，認為康熙沒甚麼大不了，只是自小都被臣下奉承，才以為自己很厲害。

    7. 代數 Algebra 或 Algiba (反正都是譯自阿拉伯文)，當時中文音譯為「阿爾熱巴拉」(Aerrebala)。教授一讀出來，眾人皆大笑。(方按﹕這繞舌發音大概也反映了中國人覺得這些代數符號令人不知所云吧 )

    8. 1705年爆發了 Rites Controversy (中國禮儀之爭)，葡萄牙、西班牙的爭霸牽連到在華傳教士，繼而讓教廷禁止中國祭祖祭孔之禮(「利瑪竇規矩」容許的)，於是清廷禁止傳教。

    9. 為何康熙要學數學呢﹖
    —為了虛榮﹖但花那麼多精力，是很痛苦的事。(之後有人問為何西學當時沒有在中國傳揚開去，但就算在宮中，康熙也只有一個皇子對數學有興趣)
    —為了治國﹖某程度上是的，正如前面提及曆獄，如果自己不懂，根本無法判斷誰是誰非。
    —為了好奇心﹖也有部分是，他自己就留下《康熙幾暇格物篇》，作個人的思考筆記。回來網上一查，還有篇討論地震的。歷代帝皇也不只他一人如此，例如拿破崙除了法典之外也有一些幾何法則流傳下來。(無端端還引了一句「Able was I ere I saw Elba」的迴文……)
    (方按﹕不過拿破崙是炮兵出身耶，他必定要讀數學的……康熙卻是自發去學。)
    —為了傳統(heritage)﹖
    —政治動機﹖雖然清朝皇帝都要學漢人儒家學問，但在漢人眼中滿人和西人都是「蠻夷」，會否令康熙覺得學同被視為蠻夷的「西學」比較自在﹖

    之後的答問時間的討論問題﹕

    為何最終西學沒有被推廣開去﹖因為怕漢人學會了會超越自己﹖
    (方按﹕我想更大的可能是因為康熙後來已贏得漢人的尊重，於是也就不需要靠眩耀西學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吧﹖既然如此也就沒動機要推廣西學了。)

    為何只有一個皇子肯學﹖因為怕難﹖
    (方按﹕在中國當皇子，實在沒必要花那麼大功夫去學數學吧﹖治國要學很多東西，世上有哪個皇室要子弟研究數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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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10日補﹕大家在悼念方勵之時，抽出一篇舊文，他引述席澤宗教授的話，指康熙「盛世」是中國科學衰落之始。因為康熙只把科學收在皇室裡，只准自己學，但不准漢人和蒙古人學。同時期的西方帝王則大開科學院之制。)